侯府庶子(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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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4章
  应纪长泽的要求,某位正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文人被硬生生拖到了自家院子里。
  面对着一群神情严肃满身都是盔甲的士兵,他僵硬着身子实在是不知道作何反应。
  理智告诉他最近他没犯事。
  但是情感上……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满身戾气,随便推出来一个都能分分钟要了他命的金甲兵站在那一言不发,如何能不怕呢。
  水声响起,金甲兵们面上都似有似无的露出了嫌弃神色。
  “哟!!怎么都站着不动,看什么呢这是?”
  纪长泽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金甲兵们立刻分开一条道。
  纪家小少爷满脸张扬嚣张,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一看到这人身上的情况,脸上也露出了嫌恶来。
  “我当你多大胆子敢得罪小爷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他们还没动手,你这就吓尿了?”
  那文人的确是吓尿了。
  裤子底下全都是水渍,场面一时间看上去不大好看。
  他正满脸惨白仓皇,见纪长泽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周围的金甲兵又都是一脸恭敬,顿时明白这就是主事人了。
  “这位、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我如何,如何得罪你了?”
  他也知道人家这架势是专门找上门来算账来了,不敢说别的,只能小心翼翼的求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打的就是你!”
  纪长泽也懒得跟他说废话,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一挥手。
  “给我打!!”
  “别打死就成!”
  金甲兵们纷纷上前,大家伙倒是都还嫌弃他身上的尿渍,就算是打也都是避开了□□。
  于是这家伙虽然是被打的惨叫连连,好歹也松了口气。
  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找了个麻袋扔在了他身上。
  金甲兵们没了顾忌,不再收着手直接开打。
  在一片惨叫声的背景音中,纪长泽推门出去,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对门院子里住着的人可能是听见动静了,好奇又胆怯的小心从墙边露出个头。
  纪长泽瞥了一眼那老大娘,笑笑:“没事,没事,我来探望一下认识的人。”
  老大娘被吓到,兔子一样的窜了回去。
  纪长泽也不在意,只耐心等着。
  他这趟探望用的时间不算是很长,等着探望完了走人,被探望的文人已经被打的诶唷诶唷惨叫都没什么力气了。
  隔壁的老大娘听着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爬上墙,努力伸长脖子去看。
  文人见到邻居,连忙扯着嗓子大喊:“报官!!快报官!!!”
  他这人平时尖酸刻薄,对着不识字的邻居也向来都是一副看不起的态度,与老大娘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外面此刻乱的很,人家哪里敢四处走。
  于是老大娘只看了他一眼,确定那帮子兵爷的确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就又缩了回去,任凭文人如何在外面气急败坏的呼叫都不再露面。
  打了这家伙一顿,纪长泽可算是爽了。
  此刻街面上已经没了之前的安静,金甲兵们开始给病人喂药了。
  因为找到都是病人,一路上见到的病人还这么多,那些还有力气的病人生怕自己是被推过去火烧,怕的不行。
  有的是吓成了一滩软泥,有的干脆破釜沉舟大喊大叫挣扎起来,场面乱成一片。
  金甲兵们面无表情,只在有人闹得过分了的时候直接出手。
  一路上那惨叫连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金甲兵是什么反派人物。
  纪长泽索性直接下马。
  “算了,太折腾了,就直接选个空旷的地方熬药吧,让那些病人排队喝药,喝了药就原地休息,退烧了就让他们自己回家。”
  他们之所以怕,就是害怕自己被关到没人知道的陌生地方去。
  还不如直接就地给药。
  金甲兵们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但问题来了。
  “纪少爷,那药御医们只会熬小锅的。”
  这药可不是真的什么东西一股脑的放进去就能成的,火候之类的都要看着,再加上药材的搅拌之类的。
  这种方法和普通的中医不一样,纪长泽原创,那些御医能学会小锅熬药就非常不错了,哪里还能自己升级。
  “那去跟陛下说一声,看让我来熬行不行,反正我也闲的没事。”
  纪长泽主动要打工,皇帝怎么会不准许。
  心底又添了一趣÷阁“这孩子一定是想要为朕分忧这才主动做事”的好感条,就下令将太医院用来供奉的超级大锅给纪长泽送去。
  药材一麻袋一麻袋的往里面倒,水一桶一桶的进去,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纪长泽自己没动手,踩在那临时组建的梯上面,吩咐两个金甲卫搅拌。
  柴火也烧了起来,烧的锅里面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金甲卫们得了吩咐,将这些病人带着改道,一律送到了大锅边上。
  “都排队,谁也不许插队,站好了。”
  大量的布条都被带了过来,黑色的布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系在每个病人胳膊上。
  这些病人本来都是神情仓皇的。
  他们自然感觉到了身上的不对劲,再加上被金甲兵带出来后,发觉身旁一起被带出来的人身上也有同样的症状,顿时一个个慌张起来。
  疫病,这个词上位者不愿意听到,底下的平民老百姓更不愿意。
  他们普遍没钱买药看病,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粮食支撑他们卧病在床,而染了疫病的最终结果往往都是封城大家一起等死。
  最出名的就是百年前的天元帝。
  就连皇帝都拿疫病没办法,死在了那场病中。
  察觉到是疫病后,他们如何能不慌乱。
  但身旁就是满身武器的金甲兵,就算是这些百姓们急得不行,恨不得跪地求饶,那也没办法。
  有的还敢反抗一两下然后被抓回来,有的就只敢哆哆嗦嗦的走着,可可怜怜的哭。
  结果哭着哭着,没被送到小黑屋里,反而被带到了平时用来赶集的地方。
  空旷的地方几乎站满了人,到处都是金甲兵和与他们一样满脸无措的百姓,满身威风的金甲兵让他们站好。
  空气中,有药味传了过来。
  时不时还能听见前面的金甲兵在呵斥:“喝快点,喝这么慢人家后面的人不喝了?喝了就去那边坐着,等到身上那些红斑退烧,检查完就自己回家。”
  “快点快点,别耽误时间,这是药,你当这是今天午饭呢?!快点!”
  胡大一耳朵灵,将前面那位兵爷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前几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
  一开始还只是身上长了一些红斑,但是他年纪虽然小,平时也没少帮着父母兄弟干体力活,磕磕碰碰实在是正常,于是也没当回事。
  后来,他爹突然病倒了。
  病的起不来,只能躺在床上喊痒痒。
  家里人没办法,又没钱请大夫,只能用土法子去治,然后把他爹绑好,不让他抓烂自己的脸。
  结果没两天,他身上也开始痒痒了。
  当时胡大一就觉得不对劲,他趁着给他爹擦身子的时候看了,他爹身上那些痘痘红斑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这个病是传染的。
  胡大一心底一下子就一沉。
  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
  结果全家都懵了。
  全家所有人,包括他刚出世的小侄女,身上都有那些红斑。
  他们想要请大夫,可是家里的钱一向都是赚一点花一点,剩下的那些积蓄也在他爹病的时候花没了。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突然就被封起来了。
  接着兵爷就把他们带走了。
  胡大一他们吓得不轻,以为这次是要送去等死,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回事……
  前面走来走去的金甲兵正在扬声说着:“你们也别总想着跑啊跑的,这个药可是给你们治病的,陛下用自己的钱买来的药材,一分钱都不收你们的。”
  听到不收钱,站着的不少百姓就松了口气。
  他们也猜得出那些药是治病的,方才就一直在担心自己身上没钱,没想到陛下居然一分钱都不要他们的。
  放松和劫后余生让不少人都跪在地上朝着皇城的方向感激磕头,胡大一心里装着事慢了一点没跪下。
  他不停地回头看,依稀看到自己父亲靠在大哥身上的身影,急得不行,大着胆子小声喊:
  “大人,这位大人。”
  那正四处巡逻的金甲兵听到声音走了过来,脸上看不出不耐烦来:“怎么?”
  “大人,我爹他病了好几天了,今天就有点不好,他排的挺靠后的,能不能让我和我爹的位置换换,让他先喝药,我到后面去。”
  金甲兵脸色好看了一点。
  “他病了多少天了?”
  “五天,有五天了,好几天下不来床了,今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路都走不了,大人您看,我没骗您,后面被扶着的那个就是我爹。”
  金甲兵看了一眼。
  的确是个满脸惨白的老头,一副再不吃药就要去世的惨状。
  他点点头:“你不用和他换位置,纪少爷吩咐了,病重者可以插队。”
  胡大一喜极而泣,眼泪一下子就落了满脸,赶忙跪下道谢:“谢谢大人,多谢大人!”
  金甲兵果真走到后面去了他爹跟前,走到跟前,看到胡大一嫂子怀里抱着的婴儿,脸色凝重下来。
  “这孩子也染病了?”
  胡大一他嫂子胆小,磕磕绊绊说不出什么话来,还是他大哥赶忙大着胆子回:“是,是,小的闺女也病了,昨天身上就有红疹了。”
  金甲兵拉开婴儿的襁褓看了看她显现出红疹的肩膀,皱起眉:“这药小孩是可以吃,但是婴儿好像不能吃。”
  毕竟是快速药,图的就是以最快速度让身上病情消停下来,药性凶猛,小孩子还好,婴儿身子弱,要是一碗药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先被药死。
  胡大一家里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嫂子也顾不上害怕了,赶忙白着脸紧张问:“这话、这话啥意思,大人,那我闺女她不能治病了吗?她、她才出生五天啊。”
  看着正安稳睡着,瘦不拉几的婴儿,金甲兵也有点不忍心。
  “我要去前面问问纪少爷,你们等会。”
  他们也算是刀山火海闯出来的,死人见了不少,但婴儿,毕竟还小。
  纪长泽正一边嗑瓜子一边指挥呢,听到过来的金甲兵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
  “这药的确是不合适婴儿喝。”
  金甲兵脸色一苦,为那女婴觉得可惜。
  才出生五天呢,可惜了,这么早就要没了。
  他点点头,转身要回去,却被纪长泽喊住:“你干什么去。”
  金甲兵满脸茫然扭身:“大人您不是说她不能喝吗?”
  “这个药不能喝,别的药又不是不能。”
  金甲兵更加懵逼了:“别的药……有吗?”
  纪长泽冲他伸手:“你去给我找纸趣÷阁来。”
  很快,纸趣÷阁就被送到了纪家小少爷跟前。
  他坐在一个金甲兵搬来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纸放在翘起的那条腿上,在上面写写画画。
  “行了,差不多就是这些药了,都给我找来,再给我搬个锅来,这个锅专门熬给婴幼儿喝的药。”
  金甲兵看的目瞪口呆。
  “纪少爷,您、您这是现成想了个新药方出来??”
  他虽然不是大夫,但是也有常识。
  其他大夫肯定是不能这么分分钟搞出个既能治疗天元病,又不会药性太凶猛的方子吧。
  纪长泽:“难不成我还能现成给你找个旧药方出来?”
  金甲兵神情恍惚,一时间都要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
  “愣着干什么,找药啊,婴儿抵抗力可比大人差,再不喝药神仙都难救。”
  “是是是,我这就派人去。”
  一群人忙里忙外的找药,一边找一边发现,这药虽然和之前的单子一样,但依旧是完美避过了那个得罪了纪少爷文人家的药铺。
  这何止是天才,简直就是妖孽了。
  胡大一亲眼见着金甲兵来回一次,大锅旁边就起了一个新的锅,新的药材被丢了进去,那位远远看去只能看出年纪不大的小少爷站在新的锅旁边,指挥着人熬药。
  也许是药好了,他父亲和侄女都被带到了前面。
  父亲喝的大锅的,侄女喝的小锅。
  接着开始有金甲兵大着嗓门喊:“十岁以下的都排这边的队,这边是小孩喝的药。”
  人群中带着小孩的百姓一愣,接着赶忙把自己带着的孩子往外推。
  他们现在也明白了,那就是救命的药。
  自家孩子当然是越快喝到越好。
  胡大一也是微微一愣,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个金甲兵看过他侄女后旁边就多了一个锅。
  他眼眶一热,又哭了。
  与他一样哭的百姓有很多,大多都是因为发现自己不用死了的欣喜。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命居然会被当今陛下放在心上,还自掏腰包为他们买药。
  而前面那位被金甲兵们称为纪少爷,也都被许多人印刻在了心底。
  这一次事,足够纪少爷一辈子在他们心中担当恩人这个名号了。
  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次的恩情对纪长泽长久的研究药物事业,也只是个开端罢了。
  纪长泽坐在椅子上,听着人群中稀稀拉拉的哭声闭上眼。
  这个朝代的人其实真的很好打发,准确的说,古代的百姓们都很好打发。
  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让他们能老老实实的劳作也有饭吃,生病了可以看大夫,就是很多人一生中毕生目标了。
  只是这样好打发的百姓,却总是容易碰到昏君。
  能碰到像是当朝皇帝这样一个心心念念都是“朕的百姓一个都不能死”的性子,也算是走运。
  正勤劳刷刷刷写圣旨的皇帝打了个喷嚏,也没在意。
  太监们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但纪长衍敢。
  他直接拿过一个太监手里捧着的大氅,没等太监眼神阻止,就上前慢慢披在了皇帝身上。
  身上突然多出来一件衣服,皇帝一皱眉就要发怒,那些知道他脾气的宫人都准备跪下跟着一起请罪了。
  结果他一扭头看见是纪长衍,脸上的怒意就没了。
  纪长衍还是那面无表情的工作时间标准脸:“陛下,臣知晓您担忧天下黎民百姓,但如今百姓们只有您可以依靠了,越是这个时候,您越是要照顾好身体。”
  皇帝眉眼里露出了满意神色来。
  “行了行了,扯什么百姓,爱卿担心朕直说就是。”
  他就喜欢纪长衍这样明明是担心他却还要憋着不说的,若不是自己和纪长衍通信过不知道多少回,怕是他也不能从对方的面瘫脸中看出纪长衍的一片忠君之心。
  真正关心朕的人,就连关心都是会藏着掖着的。
  哪里像是这些伺候他的人。
  他们关心的根本不是他本人,是“皇帝”而已。
  旁边伺候的宫人们要是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肯定要偷偷骂上一句麻麻批。
  他们关心人,还关心出错来了。
  只是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个个都带着震惊的望向纪长衍。
  老天爷啊。
  纪大人打断陛下思考,写字,陛下居然不生气?
  果然是盛宠在身,看来以后这纪家兄弟他们都要像是对待祖宗一样小心翼翼捧着了。
  皇帝扯了扯身上的大氅,感觉十分暖和,顺手将自己手里正写着的放到了纪长衍面前。
  “这病来势汹汹,恐怕不光是京城有,还是要派人出去四处派药才行。”
  不然他们光救了京城,其他地方沦陷了,那照样损失惨重。
  这样的活又危险又累,纪长衍却是毫不犹豫:“臣自请出京。”
  皇帝才舍不得把自己最看重的亲信派出去呢。
  他摇摇头:“不行,京城中还要你来帮朕。”
  “别的倒是不怕,只怕有些人阳奉阴违。”
  古往今来,少不了一些眼里只能看见钱的贪官,平时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一到了关键时刻就不顾百姓死活。
  而有的官倒是不错,满身清廉,从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可问题是这样的官大多都不会转脑子,也就是传说中的一根筋。
  想要找个脑子又灵活办事又漂亮做事又大胆而且还对皇帝忠心耿耿,出去消灭这场灾病还要不怕死,不贪功。
  皇帝在朝中扒拉了两圈,实在是没找到合心意的。
  官职太高的肯定不行,这些都是国家栋梁,要是出去一趟损失了皇帝太亏了。
  官职太低也不行,不是脑子太直了,就是脑子太活了,要不就是胆小太小。
  而且这些人办事效率皇帝门清,指望他们在外面给他办好事,半年那还是最快的。
  愁!
  皇帝忍不住去看纪长衍。
  心底又想纪长泽。
  说白了,还是这俩兄弟拉高了平均分,搞得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不及格。
  他实在是没想好要选谁,最后决定问问纪长衍的意见。
  “爱卿觉得,这次派谁出去比较好?”
  纪长衍就等着皇帝问这句呢。
  他琢磨着,弟弟王爷的身份已经到手了,在朝堂上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地位。
  但是纪长泽实在是太喜欢玩了。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把自己浪翻天。
  以防万一,还是多给他搞几个免死金牌比较好。
  而这次出京就是不错的选择。
  他一身医术,出去了无论遇见什么病都不是问题,再加上他马上要封王,出京肯定要按照王爷的行头来,三百士兵,两百随从,八轮马车,到时候他再派一些金甲兵跟着,纪长泽吃不了什么苦。
  再来,到底如此年轻封王光是献出方子还是会有人觉得封赏太过,亲自平息疫情就不一样了。
  表面上看,这可是出生入死的。
  到时候纪长泽回来,也无人能有脸说什么。
  他道:“举贤不避亲,臣便也不避讳什么了,臣弟此次倒是可以一行。”
  “长泽?”
  皇帝知道纪长衍宝贝这个弟弟,有些犹豫:“他年纪小,也没吃过苦……”
  “臣相信陛下会安排好他,能为陛下做事,是他的荣幸。”
  皇帝心底大为感动。
  他知道纪长衍一直把纪长泽当儿子看的,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什么事都不让对方沾,只恨不得找来蛋壳把弟弟装进去一辈子护在里面了。
  如今,他竟然可以为了他,让弟弟出京。
  这是什么样的忠君爱国精神!
  把弟弟都送出来了!!
  让皇帝没想到的是,纪长泽比他哥还要有诚意。
  这小子进了宫,听到皇帝的话,不光一口答应下来,还主动提起:
  “陛下,我母亲她们都会一点医术,也可以去帮忙。”
  会点医术什么的……
  会用中药做美容养颜的药膳,也算是会医术吧。
  皇帝这下是真的惊了。
  “你母亲……可她是女子……”
  “母亲一向敬重陛下,女子之身,也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纪长泽马屁拍的不带重样的:“母亲她们都是带发修行之人,也算是已经出世,此次为朝廷做事,与她们而言也是一场功德。”
  功德是功德,主要是周三娘要是能够参与到这场治病救人的过程中,日后可就相当于是擦了一身的金身。
  别人要想诋毁玷污她,那也要看看被救的全国百姓骂不骂死他。
  纪长衍也明白弟弟的意思,跟着点头。
  皇帝当然是愿意周三娘去的。
  只看她能和个离几乎搬空了侯府就知道,周三娘此人绝对是不让须眉的,又是纪长衍纪长泽这对兄弟的母亲,也没有官位,不怕她为了权势做点什么小动作。
  只是在他的印象里,女子大多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柔柔弱弱出不得远门。
  要是周三娘路上病了哪里不好了,那可不大好。
  纪长泽仿佛知道皇帝心底在想什么,巴拉巴拉就把周三娘的脑内知识给说了出来。
  说实在的,他都替周三娘委屈。
  她的才华,绝对比纪老爷强多了,让她考科举的话,她肯定能考上。
  由此可见纪长衍如此妖孽,也是遗传的母亲,反正不可能是从父亲那遗传来的。
  但偏偏,她是女子。
  只能嫁人,嫁人了也只能为了孩子受委屈,好不容易和离,还要带发修行以及带走了妾侍庶子,才能避开许多流言蜚语。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一些脑子拎不清自己没什么本事就只会去约束女人的傻帽在那叽叽歪歪——此处特指那个被纪长泽好心探望后就莫名全身伤的文人。
  既然有这么个机会,纪长泽还是想把周三娘推上去的。
  她自己肯定也是愿意的。
  就算是这一次过后又要回去带发修行,对她来说也绝对是一场惊喜。
  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到底还是按捺不出“周三娘可能是第三个纪长衍”的诱.惑。
  对一个满心满意视线都放在更大版图的皇帝来说,他其实比其他人更加不在乎什么女子必须要在家,必须以夫为天,只有男人能做事之类的话。
  朕管你男的女的。
  事办不好,在他眼里全都是狗屁。
  这也是纪长泽看准了他的性子才这么说。
  就照着皇帝这满眼满心“你们在朕眼里根本不区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是社畜”的想法,只要让他尝到甜头,肯定第一个响应女人干活。
  要是有男人在旁边反对,他也不会因为别人两三句话就改变主意。
  说白了,这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就好像他现在对纪长泽宠爱有加恨不得带回去当儿子,那是纪长泽自己一身本事,有他在就好像什么病都不用怕。
  要是纪长泽啥也不会只会啃哥,你看他还喜不喜欢。
  这事就这么定了。
  毕竟是大事,还是要跟朝臣说一下的。
  熬药,喂药,折腾了一天一.夜,打药的都一脸麻木了,以最快速度,清完了京城内的所有病人。
  自然也包括了那些朝臣。
  朝臣们待遇比较好,他们可以直接登记领药丸。
  皇帝可不会搞什么人人平等,要是朝臣跟百姓平等了,谁还寒窗苦读一心想要成为他的下属。
  莫名其妙被关在府中,又莫名其妙知道了疫病,再莫名其妙治好了疫病,最后莫名其妙上朝,最后朝臣们又莫名其妙的看着纪长衍穿着金甲卫首领的朝服,站到了前面。
  “这不侯府的那个吗?”
  “跟着周三娘一起走的,嫡长子。”
  “怎么变成金甲兵首领了?”
  还没正式上朝,皇帝也不管底下窃窃私语,低头静静喝茶。
  然后是纪长泽,穿着皇帝朝服站在了王爷该站的位置上。
  朝臣们倒是不意外,毕竟陛下也说了,有人治好了天元病,在场所有人的命都是人家救的,因为天元帝百年前曾经说过的话,给个王位也很正常。
  只是难免心底有些羡慕嫉妒这病怎么就不是自己治好的呢。
  然后一抬眼,看见了纪长泽那张绝对没超过十五岁的脸。
  朝臣们:……擦。
  这么大点就王爷了,谁家的孩子这是?
  立刻窃窃私语又开始了。
  “还是侯府的,被周三娘养在膝下,后来嫡长子把他记到嫡系的那个。”
  “又是侯府出去的?”
  朝臣们咂舌,纷纷去看站在前面的老侯爷。
  老侯爷:“……”
  他早在看到纪长衍和纪长泽穿着的衣服品级时就木了。
  孙子们还十分有默契的谁也不去看他一眼,就算是偶尔对上眼神了,眼底也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
  老侯爷也不是傻子,一眼便知道两人不至于记恨他,但也的确对他没什么感情。
  谁让他对纪老爷的混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他没怎么帮得上忙,相当于帮凶,就算是上次纪老爷打纪长泽,他虽然出手了,可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后来就又没怎么管。
  他们这样很正常。
  老侯爷心底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恨不得穿回几十年前,在那逆子出生的时候掐死他得了。
  不,不。
  还是等到他把长衍长泽这俩孩子生出来后再掐。
  此刻感受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看过来的嘲讽眼神,他低着头,只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其他人很快就没心思去讨论纪家两兄弟逆袭路了。
  上朝开始,皇帝给出了要出京平疫的名单。
  里面赫然有“周三娘以及一堆x氏”。
  朝堂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怎么能让女子抛头露面!”
  “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以让女子去做!”
  “有违祖宗礼法!”
  还没册封就死皮赖脸对着皇帝耍赖非要对方把自己带来的纪长泽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笑呵呵的抓住身边叫嚣最凶的一位老大人:“这位大人若是不想女子去,那你自请出去平疫,替换下一名女子如何?”
  老大人:“……”
  那病情凶险,一路上又要赶路又要走有瘴气的地方,他这把老骨头若是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他脸上神情多次变幻,最终咬牙切齿道:“不让女子去不是为着这个,是为着……”
  纪长泽:“你不想让女子去,那你就去替,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你这小辈,简直是不讲道理!”
  纪长泽指指自己身上绣了三爪龙纹的朝服:“本王是王爷,品级在你之上,你对本王说话客气点,谁是你小辈。”
  老大人:“……”
  他找遍了词汇,可惜说来说去,纪长泽就一句话。
  他:“有违礼数。”
  纪长泽:“你行你上。”
  他:“简直荒唐。”
  纪长泽:“你行你上。”
  他:“荒谬至极!”
  纪长泽:“你行你上。”
  皇帝在上面慢悠悠喝了口茶,心底觉得有点不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朝臣团结到这种地步,纪长泽上朝之前说的话到底还是在他心中扎根。
  皇帝忍不住去想。
  这些人,他们到底是因为要遵循那些所谓的礼数,还是真的知道那些女子也是有能力的,怕被女人比下去?
  感谢皇帝在最该学习的时刻是个透明人皇子吧,那个时候没什么人好心好意给他灌输这些“男人该有的思想”,现在纪长泽起了个头,他自己就顺着往下想了。
  眼看着新任小王爷怼天怼地怼全场。
  就算是有人被激怒直接一口答应下来说要替,他也会直接点头,吩咐身边战战兢兢跟着的太监把名单加上。
  “那行,那我就去掉一个跟随我母亲的婢女。”
  把命都要丢出去,结果只换了个婢女下来的官员:“……”
  他脸差点都气青了。
  只能站在那不停的说着:“荒谬!简直荒谬!!如何能让女人做朝堂的事!那周三娘,之前我还觉得她为人温婉贤惠,没想到竟是这等妖妇,竟妄想插手朝堂之事!”
  纪长泽呵呵了。
  “你在朝堂上就是官,我母亲在朝堂上就是妖妇?双标狗。”
  他骂了一句旁人听不懂的话。
  转头把这个人该去的地方划到了有瘴气的地。
  那人:“……”
  他一怒之下伸手就要“教训”一下纪长泽,手抬起来,纪长泽不闪不避,不等他打到对方脸上,手已经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死死攥紧。
  偏头一看,是冷着脸的纪长衍。
  纪长衍手一握,他惨叫一声,捂着手不敢再冒头。
  纪长泽仗着大哥在后面撑腰,得意的不行。
  “来啊,若是还有不同意的,我们理论啊!”
  不同意的人:“……”
  “荒唐!!!简直荒唐!!!”
  他们俱都如同受了欺负的小鸡仔一样,急切的抬头望向上方,期待着一国之君为他们做主。
  一眼看去,皇帝正一边喝茶,一边眼带嫌弃的望着他们。
  皇帝的确很嫌弃。
  这届社畜实在是太废了,既然不想女子上,那就自己来呗。
  结果吵了半天也没人愿意干活。
  自己不愿意,还不让别人去。
  什么玩意。
  他在心底呸了一声,觉得这群人实在是瞎矫情。
  他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
  皇帝啧了一声:“你们啊,眼界还是太低,草原都没打下来,人手都不够用了,还在那男人女人的。”
  “你们管他什么男的女的,事做好了不就行了,为了这么点事脸红脖子粗的,丢朕的脸。”
  朝臣们:“……”
  这么点事?!!!
  这特么叫这么点事?!!!
  确定了性别为男的皇帝居然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后,朝臣们一下子就懵了。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
  男皇帝里,居然出了这么一位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社畜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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