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抱埙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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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出去。”
  师父盯着冥北霖,说话的口吻,十分冷漠,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冥北霖垂目,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我的手,大踏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当冥北霖将屋门关上时,我的心,好似也在这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丫头,你过来。”
  师父望着我,脸上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些许。
  我看着师父,换做之前,我应该立即奔向他,可如今,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为方才他竟然说,他是我的父亲?
  他见我一动不动,又开口问道:“你师姐呢?
  她在何处?”
  “回村了。”
  我的喉咙有些泛酸。
  师父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凝望着我,迟疑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些年来,我守口如瓶,是因为,我不知,自己何时,会被他们抓住,我怕连累了你,故而,这些年,一直不敢与你相认,但是,丫头,爹待你如何?
  你心知肚明!除了没有相认,爹把能给的,全都给了你。”
  他望着我,那猩红的眸中噙着泪。
  在我的记忆之中,师父是从不落泪的,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不曾吭过一声。
  我望着师父,这过往种种,不断的从脑海之中闪现,于是,立刻快步朝着师父奔去。
  俯身,便拥住了师父。
  “丫头,你叫一声爹爹,爹这一次差点就死了,在“弥留”之际,便在想,没有听你喊我一声爹,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
  他说罢,已经哽咽,如今这单薄的身体,也微微发着颤。
  “爹!”
  我的声音,也在发着颤。
  在我年幼时,我也曾一度,打心里希望,师父就是我的爹,如今,这算是梦想成真了。
  “诶!”
  他红着眸子,抬起那枯瘦的手,也用力的抚在我的后背之上。
  我觉得,自己的眼眸酸涩的很,眼泪已经将爹的衣裳打湿了。
  “丫头别哭。”
  他说罢,便轻轻松开了我,一双枯槁的手,替我抚去脸颊上的泪痕。
  “今夜,你就同爹走吧。”
  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我为之一愣。
  “爹,我夫君,是个好人,我已经与他成婚了,我们早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我抬起手,抓住了爹的手腕。
  爹的手微微一僵:“成婚又如何?
  你年纪尚小,没有三书六聘之礼,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不作数!”
  “爹!我已经是冥北霖的人了。”
  我凝眉,眸中带着恳求:“爹,我知晓,大抵你觉得他是妖?
  故而?”
  “是不是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能在一起,你们俩犯冲,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爹说的无比笃定,那神情,也极为激动。
  “爹,什么犯冲,我不信,我只知道,如今,我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我说完,紧紧握着他的手:“小时候,我喜欢什么,你都尽力满足我,爹,我再求你一次,我要冥北霖,我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
  他凝望着我,这一次,没有反驳,反而是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我自是不知,他嘴角微微向下沉,面色再次变得阴沉无比。
  “你娘,是爹猎妖时,从一个叫孟家庄的地方,救出来的,她是那的孤女,名叫孟紫芙,天生的阴人命格,在村中受尽了欺凌。”
  爹说着,思绪好似飘向了极远的地方。
  将他与娘之间的故事,同我娓娓道来。
  他说,刚将阿娘带回盛京时,因为阿娘一路都没有言语,他一度觉得阿娘是个哑巴。
  等到了盛京,一日,窗外下着大雪,当时阿娘便开口说话了。
  “紫芙说,她活这一世,入此轮回,就是为了,让你重生,她说,我与他前世便有姻缘,将来我们会有一个女儿,名唤夕颜。”
  爹说着,那眼角微微向上扬起。
  当时,爹只觉得她在说胡话,不过,看着立在飘雪窗前的娘,他动心了。
  实际上,从第一眼看到娘时,他便已经喜欢上了娘,喜欢娘那孤独清冷,如兰一般的气质。
  后来,爹以纳妾的规矩娶了阿娘。
  之所以是纳妾,那是因为,爹想保护阿娘,若是娶正妻,那便是要带到天师的面前,让天师过目。
  阿娘天生阴命,爹担心,天师会生出别的心思,若是将其强行留在祭灵司地牢,他便也无法违抗。
  “那时候,祭灵司的地牢里,关着无数天生阴命之人,天师下令,日日以妖丹喂之,就是想要知晓,人若服了妖丹,能否,变得如同妖物一般强大,若真能如妖一般,今后便可成为天师的左膀右臂,为他所用。”
  爹说着,又叹息了一声。
  他说当时,他以为自己想的周全,可结果,阿娘有孕之后,天师便要召见阿娘。
  阿娘当时,有孕在身,惶惶不可终日,死活不愿见天师。
  爹的心中,也是不安,觉得天师似乎动机不纯。
  于是,爹将阿娘安置在盛京的紫薇山。
  当时的紫薇山上的山庄,为爹所有,他将阿娘安置在山上,每月都要往返山中数次,对天师的邀约,也以阿娘体弱,在山中养病为由,再三推脱。
  可奇怪的是,阿娘这一孕就十多月,也不见分娩。
  而爹也接到了,要猎妖的任务,只能硬着头皮出了盛京,临走前留下两个婢女,照看阿娘。
  可待爹外出一月,回来时,却发现,大雪封山,他命人挖开了山道,赶往到山庄时,又发现,阿娘的两个婢女,离奇暴毙在山庄前院,爹冲到后院时,发现阿娘也已经断气,身下全是早已干涸的血迹,至于,我?
  我手中抱着一个白色的埙,好端端的躺在阿娘的尸体边上,没有哭闹,只是抱着那白色的埙,沉沉睡着。
  因不知生辰,故而,爹爹为了补偿我,后来便每年冬日,下雪之日,就给我过生辰,弥补我。
  爹当时抱起我时,就已察觉到那埙带着一股子阴戾之气,故而准备拿走埙,可是埙一离手,我便啼哭不止。
  他只能先任由我拿着,我的幸存,算是那年冬日,爹心头唯一的希冀了。
  爹认为,这些都是他的孽报,他觉得,是自己替天师做了太多丧尽天良之事,故而,报应才会落到了自己的妻女身上。
  此事,也坚定了他要离开祭灵司的决心。
  “白色的埙?
  孟埙?”
  我的嘴里悠悠的嘀咕着。
  原来,我出生时,埙便在我的手中?
  “那埙,爹已经用符纸封印掩埋,那是阴邪之物,只有这么做,你或许才能平安顺利的长大。”
  爹此刻,还不知道,那孟埙,早就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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