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八十九 朝政之道就是制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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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成辉比起耶律元宜更受到苏咏霖的重视,也是整个外族系臣子当中最受宠的人,耶律元宜自然认为耶律成辉知道的更多。
  不过耶律成辉在此之前还真的不知道苏咏霖的一系列行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是出于对苏咏霖的些许认知,他有一些想法。
  “风声算不上,但是你忘了之前春耕的时候将军说的那些话?”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对啊,那是《荀子》当中的名言,《荀子》虽然也是儒家经典,但是并不属于科举考试出题范围当中的儒家经典,我听说宋人素来不喜《荀子》,而将军却偏偏用《荀子》的名言来驳斥春耕祭祀,可想而知,将军早就对此有了想法。”
  耶律元宜想了想,又问道:“您的意思是,将军会在科举考试的时候,对科举考试的内容做一番更改?比如添加《荀子》的相关内容?”
  “必然如此,你且放心好了,真按照原来的方式考试,不用多久满朝堂都是山东士人了,咱们这些人论起儒家经典,又怎么可能是那些汉人士子的对手呢?”
  耶律成辉自嘲般的笑了笑:“大辽从立国到亡国,契丹人进士唯有耶律大石一人,现在就算将军允许吾等契丹人入学读书参加科举考试,又要多少年才能出现一个契丹进士呢?
  别说咱们契丹人,奚人,渤海人,要是没有将军的提拔,能通过科举考试上位吗?就算是燕云的汉人,在科举考试方面也远不如山东人,他们谁不担心?”
  耶律元宜想了想,觉得耶律成辉说得有道理,可还是忧虑重重。
  “您说得对,将军必然有将军的考虑,但是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做点什么吧?咱们都是曾经和将军作对过的,若是将来被人翻出旧账来,以此攻讦,怕是不好收场。”
  “将军若要杀我们早就杀了,何必留我们到现在?再说了我们和将军是因为公理对战,又不是为了私心,战败之后投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古已有之,何须慌乱?”
  耶律成辉摇头道:“而且朝政之道就是制衡之道,将军的势力主要在军队里,朝政方面将军缺少助手,又不能让山东士人一家独大,必然会想方设法的任用我等制衡山东士人。
  而且和汉人不同,新朝建立之后,必然以汉人为主导,汉人多方势力互相抱团,各有各的活法,而我们若要生存,只有向将军靠拢,只有将军可以成为我们的后盾,将军必然也知道这一点。”
  耶律成辉说到这一层,耶律元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彻底明白了。
  他在金国主要担任军职,对政治类事务了解不深,这方面还是需要政治老手耶律成辉多多提点。
  只有跟这种大神在一起,才能搞好政治啊。
  不一会儿,在军务司任职的奚人米援、贺司也接到了通知前来参加会议,在财政司任职的渤海人李宝成也接到通知来参加会议。
  这三人看到了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也凑了上来套近乎。
  他们虽然不是一个族群,各有各的风俗习惯,不过都不是汉人,这个共同点可以将人数和政治势力居于劣势的他们联合在一起,抱团对付汉人的政治势力。
  苏咏霖对待他们也算是优厚,也算是信任,让他们根据各自在金朝的官职和特长做了相关的职位,还给了领导类的职位,他们也没有不满意的。
  不过接到这场秘密会议的通知之后,他们也意识到当前的局面即将面临大洗牌。
  谁能在未来占据高位,抢占先机,目前还都是未知数。
  而作为外族人的身份,让他们在汉人臣子面前显得相当尴尬,难以单打独斗。
  不抱团,实在是无法生存。
  而他们这群人当中,身份地位最高、最早和苏咏霖相识且投入他麾下的,就是耶律成辉。
  尽管耶律成辉当初也是一个俘虏的身份,但他就相当于是苏咏霖阵营中的外族元老,是能够常常被苏咏霖喊到身边商议国事的大佬。
  在这个档口,当然要提前拜码头认老大,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们聚在一起,那边也有很多人环绕在孔拯身边,双方互相看不顺眼,空气中隐隐有火花蹦现。
  就在这两拨人互相抱团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第三波人来了。
  燕云汉人、原金国盐铁使、现任财政司郎中霍建白。
  原金国侍御史、现任刑法司员外郎冷杰。
  原金国蓟州刺史、现任农务司郎中韩先令。
  原儒州刺史、现任工务司员外郎侯良哲。
  这几人是抱团来的,不知道是在外头碰上了还是互相之间就有联系,已经通了气,进来的时候有说有笑,似乎对今日的会议胸有成竹。
  几人当中领头的是财政司郎中霍建白,进来之后他看到了耶律成辉,便主动上前与耶律成辉交谈了一阵,谈了些有的没的,带过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接着就各回各的队伍里。
  他们之间是有共同点的,同样属于人数不够底蕴不足一类,且和苏咏霖之间曾有激烈的敌对行为,与此同时,他们都生活在燕云地区,在地域上没有分别。
  民族之间的分别和地域之间的分别在这个时代显得尤为模糊。
  虽然同属汉人,但是时间和地域分离给燕云汉人和中原汉人带来了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的矛盾对立。
  燕云汉人官僚瞧不起中原汉人表现出来的怂、没有武德,而中原汉人士大夫看不起燕云汉人那胡化的作风,觉得他们脏,一点都不优雅。
  所以两方面经常产生矛盾。
  比如之前春耕问题发生的时候,孔拯主导的祭礼司非常希望苏咏霖可以按照传统举办春耕祭祀活动,而当时主要和孔拯唱反调、支持苏咏霖的就是霍建白。
  孔拯说希望苏咏霖尊重传统,以安人心。
  霍建白就和他唱反调,说用举办祭祀的钱去兴修水利才是最好的安抚人心的方式。
  吃到肚子里的粮食才是最实在的,其他的一切都是空的!
  孔拯感到非常不满,和霍建白辩论,霍建白不甘示弱,与孔拯针锋相对。
  当然最后苏咏霖也没有理睬孔拯,反倒夸奖了霍建白讲究实际问题,没有评论孔拯,于是这场人心之争是霍建白胜利了。
  霍建白对此洋洋得意,经常明里暗里讽刺孔拯是个榆木脑袋,不知变通,而孔拯对此显然是记恨上了。
  这就好,他们两方面有矛盾,对于耶律成辉等人来说是好事。
  也就是他们有矛盾,燕云汉人才能和他们契丹人搞好关系,要是这群汉人抱团在一起排挤他们,凭他们这点人数怕是经不起几轮打击就得跪着唱征服了。
  就算苏咏霖拉偏架也一样,因为苏咏霖自己也是汉人,且中原大地上汉人的数量占绝对多数,他不可能为了他们这群外族人抛弃掉汉人的基本盘,除非他脑袋坏了。
  也因此,在新朝即将建立的档口,外族系和燕云系的政治联合显得理所当然。
  相对应的,他们都和山东系的人互相看不上眼。
  霍建白和孔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就当没有看到对方似的,继续和自己身边的人交谈。
  霍建白绝对不会和孔拯有什么联合。
  孔拯当然也不会寻求与霍建白的互相谅解。
  两人暗戳戳的都在寻找对方的弱点,并且警惕着对方可能在这轮权力洗牌当中获得什么收益。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敌人,他们互相之间已经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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