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1章 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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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惟贤语出惊人,让众人都是一愣,而铁穆耳却是面现喜色。从当下情况的看,他早就看出了大汗的心思,其不知道是因为被南军吓破了胆,还是在临安做质子时留下了什么阴影,反正面对当下的形势不愿意回大都。
  “大汗,当前若想判断南军是否要北侵只要断明三点就可知道。”贺惟贤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又出言道。
  “贺万户请说!”铁穆耳眼睛一亮,向前探探身子看向其言道。
  “是!”贺惟贤向上施礼后道,“一者,南朝皇帝亲征,皇后监国的惯例。因而只要察明南朝北巡的行驾中皇后十分随行,就可看出是南朝皇帝亲征,还只是出门散散心。”
  “二者,南军作战严重依赖辎重,而南朝军器坊和军需作主要分布在江南,他们若是北侵必会大规模调动物资,而他们运输依赖漕运,只要探明近时南朝运河上通行的漕船多寡就能判断出一二。”
  “三者,南军北侵输送辎重,要就近大规模征发夫役随军出征,诸位皆知出兵一万,就需要倍数夫役,而动员大量夫役也需要时间。因此只要大略察明南朝征发了多少夫役,也就大致清楚南军要出动的兵力多寡,也就判明他们要发动战争的大小。”
  “臣现下就想到了这些,对错还请大汗明断!”贺惟贤说罢施礼道。
  “嗯,诸位以为贺万户所言是否可信?”铁穆耳点点头问众人道。
  “贺万户说的极为有理,虽说御驾亲征,皇帝不会亲临战阵,但是也有很大的风险,往往出征会以皇后监国,并立储,以备不测。现下南朝皇后诞下嫡子,以其监国最为正当,一旦出事就可再立新帝,稳定朝局。”李思衍首先道。
  他是南朝人,又是南朝进士,当然最为熟知南朝的规矩,说出的话自然也最为可信。几个人听了皆是点头,“嗯,迅速察明南朝皇后是否随驾!”铁穆耳立刻吩咐道。
  “贺万户不愧是国之栋梁,熟知军旅事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常理,而我们的探子只盯着南朝诸军便是失策了。”安童接言道。
  “不错,为了监视南朝军队调动,我们的探子损失惨重,却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方法,真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了!”阔里吉思轻叹口气道,“贺万户寥寥数语便道破了其中的玄机,若是吾早些请教便不会有此失误了!”
  “枢帅言重了!”贺惟贤赶紧摆手道,“枢帅过去久在塞外领军,未与南朝新军有过交锋,不明他们的用兵方式也不为过。”
  “是啊,吾从未与南朝大战,所知亦多是道听途说,有的说南朝军威强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火器十分凶猛。也有人不屑,称南军不堪一击,一旦进入开阔的中原和漠南,他们根本就不是骑**熟的我朝大军对手。现下听贺万户一席话才知些许真相。”阔里吉思点头道。
  刚刚贺惟贤居然称阔里吉思不知兵,让大家不禁暗为其捏把汗。这阔里吉思可是自有从军,威震大漠南北,且是当朝双料驸马,又官居枢密使,统帅举国之兵。如此说话那岂不激怒了他,可让人纳闷的是他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承认下来,这份气度让人不得不敬服。
  “下官当前主张暂留塞外,还是对大汗的安危担忧。”贺惟贤却似没有发现一般,轻叹口气接着道。
  “哦,贺万户有何忧虑尽可道来!”不等他人说话,铁穆耳迫不及待地催问道。
  “南朝当初在我朝征讨江南之时,几已亡国,只能据守琼州弹丸之地苟延残喘。而南朝在我朝多次征剿之下不但未能灭国,反而重新复国,凭借的并非是马步军,其实是依仗的正是其强盛的水军。”贺惟贤言道。
  “不错,南朝据守琼州之时,不仅时常以水军骚扰东南沿海,且我朝二十余万水军先后皆败于其手,折损的船只数千,而今几乎损失殆尽,再无昔日之威。面对南朝水军的侵扰,也只能避于港中,不敢出战。”安童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对往事十分清楚。
  “嗯,朕在南朝之时,曾经见过驻泊于杭州码头的南朝御前水军,停泊的巨型海船高大威武,搭载的火炮就有四十余门,而中型战舰更多,皆装备火器,若是整个舰队只一个齐射,估计我们这座小城就会被夷为平地。”铁穆耳心有余悸的点头道。
  “正是如此,据传前时南军征讨汪氏,就是由襄樊派出水军溯汉江而上,船队炮击沿江州县,城垣无不立毁,我朝军卒皆闭门不敢战,只能任其直至汉中,不日举城皆降。想见其水军只雄壮。”阔里吉思言道。
  “大汗可知为何近两年我朝输往西域及窝阔台、察合台等国的丝帛为何滞销,价格也是一降再降吗?”贺惟贤再问道。
  “难道不是他们间我朝势衰,刻意打压价格吗?”铁穆耳有些拿不准地道。他知道在蒙古人当初打天下时候,成吉思汗给自己的儿子在各地皆划有封地,以致当下彼此间相互交错。而在蒙元也尚有察合台和窝阔台汗王的‘五丝户’,尽管彼此间关系不睦,但每年仍要向他们输出数十万匹丝帛,他们也借此发展贸易。
  “以臣所知,并非如此,而是江南丝帛大量输出到西洋和南洋各国,以致丝帛价格下降。”贺惟贤道。
  “不会吧?!”安童惊讶地道,“以吾所知,我朝平江南后也曾大力发展海贸,向南洋和西洋贩卖丝帛、瓷器和茶叶,但是沿途诸国要么压价收购,要么科以重税,要么就是直接派军劫掠,绝无任人大肆贩卖的事情。”
  “南朝初时亦是遭受沿途各国的强买强卖,而前岁南朝皇帝派出一支水军远征西洋,一年间破城上百,征服城邦数十,威震诸藩国,迫使他们签下城下之盟,开放榷场,免除关税。使得南朝货物行销诸国畅通无阻。”贺惟贤道。
  “南朝水军已经恐怖如斯吗?居然可以夸越大洋万里远征,一岁间就征服诸多城邦、藩国!”安童听了倒吸口凉气,他为相二十多年,自然清楚他们为了发展海贸付出了多少代价,却也无力远征西洋,就是两次征讨东瀛也是损兵折将二十多万,数千艘战船有去无回,使得他们的水军元气大伤。
  “吾是听闻前来太原收取税赋的窝阔台使臣所言才知,而后又有行商过境亦是如此说,才不得不相信!”贺惟贤叹口气又道,“而这也正是吾所担心的,南朝数万水军可以万里远征,那么尽可遣水军跨海自清州登陆,进入京畿腹地。而清州距大都快马不过一日路程,也就是说南军完全有能力绕过黄河天险,不必一一攻取沿途的重镇就能直逼大都城下。”
  “咝……”殿上众人听罢皆是倒吸口凉气,手脚发凉,当下他们的大部分兵力皆布置在山东、河南一线,京畿地区只有十万侍卫亲军,但是若是南朝跨海来袭,甚至不等他们赶到就已经兵进大都城下。若是调动前线的宗王卫军回援,那么与之对峙的南朝大军就会如潮水般乘虚而入,追歼失去城池庇护的军队,而后果如何他们皆不敢想象。
  “南朝即便有如此能力,但是大都城池高深,即便周边诸军来不及赶到,城中也尚有不下五万之兵,他们想要短时间内攻克城池几无可能。只要能坚守城池一个月,各处的勤王之军就能陆续赶到,反而是他们孤军深入深陷重围,面临被围歼的结局。”静了片刻,李思衍说道。
  “呵呵,李相虽说是南朝人,却根本不了解当下南军的战力。”贺惟贤轻笑着摇头道,“上次南朝北侵攻打寿州,我们皆知寿州乃是四战之地,城池历朝经营千年年,险峻雄伟,壕深城高,从未被正面攻取过。
  “但是南军攻打此城劝降不成后,以火炮轰城一昼夜,次日城陷,满城房屋损毁殆尽,数万军民生者寥寥,死尸枕籍如山,连城门都堵住了,而此战南军几无伤亡。当闻知寿州城陷,也是几无人相信,而后查明南军出动的仅为一军,他们拥有火炮不过百余门,可占据雄城,内有上万精兵,外有援军的情况下,仍然未能坚持数日便城破人亡了。”
  殿上众人又陷入了沉默,若是南军真有这么恐怖的战力,跨海来袭大都城。而已现下南朝水军的能力和拥有的大量商船,搭载数万步军并非难事,他们只要争取在周边的援军赶到之前攻破城池,据城固守,那么形势就会产生逆转。
  布置在前沿的大军被截断退路,更恐怖是若是大汗被俘获,或是遭到不测,蒙元也就此亡国了,“唉,幸亏朕没有贸然回京,否则真有覆巢之虞啊!”好一会儿,铁穆耳长舒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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