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避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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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共有六寺丞,每位寺丞复审的案件,要六寺丞同时签字画押才具有法律效力,此案牵涉到谋反,又与江南道的解元、漕运总管、千牛备身、当朝宰相有关,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寺丞能主持了,必须六位寺丞齐至,拿个章程出来。
  不片刻,另五人齐至,见着卷宗,均是面色一变。
  “诸位,如何?”
  王直问道。
  “这……”
  众人迟疑了一阵子,一名叫做杨泰的寺丞无奈道:“还是请高大人裁决罢。”
  大理寺卿高一鸣,从三品,是大理寺的主官,通常案件裁决,最高至少卿,大理寺卿很少参与案件审理,只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才会出度。
  可今次涉及到的人物太大,仅仅少卿也难以决断,很快的,卷宗呈到了高一鸣的案头。
  “呵~~”
  高一鸣看过之后,呵的一笑:“这萧解元对我大唐的刑律倒是了解的很哪!”
  “哦?高大人此话怎讲?”
  少卿杨执柔问道。
  高一鸣反问道:“依诸位之见,此案有几成翻过来的把握?”
  王直道:“按理说,史家私藏兵甲,已足以定下谋逆大罪,但此案是由周国公翻的案,除非……否则大不易!”
  除非什么,大家都清楚,却不能宣之于口。
  高一鸣点头道:“以那萧解元之能,想必也清楚翻案极难,那他为何还要控告史进……史家灭门一案,有他参与,还听说他与史进同城,有不小的嫌隙。”
  “这不胡闹么?用咱们大理寺公报私仇,视我等为何物?”
  杨执柔瞬间明白了,大怒道。
  高一鸣悠悠道:“他哪里是胡闹,此子精明的很哪,怕是他的目地,只是为了阻止史过参与会试,官场上,一步落步步落,史进就算天纵其才,但比他低了一届,少了两年时间,恐怕也很难翻身。”
  “那咱们……”
  杨执柔试着问道。
  高一鸣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大理寺的规矩不能坏在我们手上,明日一早,给史进下函,让他居家待勘,再给萧业与李元芳发文,来大理寺呈诉,还有漕运总管张柬之,也给他发道文,何时回复,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周国公那里也交待的过去,他若执意坏了规矩,自有人向太后参他!”
  “不错,还是大人高见!”
  众人纷纷点头。
  只要大理寺不出错,按着程序来,谁都拿不到话柄。
  鼓落之前,萧业终于出了城,回到江南会馆,天色已经黑了。
  “萧郎你去了哪里?”
  众人齐聚萧业的精舍,见萧业回来,张检立刻问道。
  “嘿嘿,我去告了史进一状……”
  萧业压低声音嘿嘿一笑,把告状的经过道出。
  “这也行?”
  陈子昂膛目结舌道。
  “怎么不行?”
  蔓蔓横了一眼过去:“朝廷最重规矩,既然萧郎告了状,洛阳府尹也接了状子,大理寺就必须受理,治不了史进,断了他的前程也好。”
  “嘿,这下看他还怎么得意,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前面用膳!”
  陆文开心一笑。
  ……
  帝都的酒食,只要舍得花银子,自然精美丰盛,在场诸人,都是不缺钱的主,尽捡好的上,一时尽酣。
  周国公府!
  “国公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史进跪在武承嗣面前,悲声大叫。
  武承嗣眉头皱了皱,心里不禁迸了两个字:废物!
  你说你在考前的关键时刻,跑去和人家萧业置什么气?
  这下好了,被人告了一状,事情闹到了大理寺,大唐的程序正义,连他都头疼的很,正好高一鸣所判断,他可以利用权势影响结果,但要是干涉过程,就等于要了那些文官的命。
  而且他也想把萧业收入羽翼,不说史进的才华比不上萧业,仅仅是简在帝心就值得招揽。
  沉吟许义,武承嗣才道:“你捅的篓子也太大了,那小子也是个狠人,打在了你的七寸上,罢了罢了,明日我替你过问下此事。”
  “多谢国公爷!”
  史进大喜。
  “嗯~~”
  武承嗣捋了捋,案情的关键在萧业,如果萧业肯撤诉,史进自然过关,他觉得,萧业应该会给自己一个面子。
  站武承嗣身后的老太监笑咪咪道:“史郎,随老奴去沐浴罢。”
  武承嗣也眯着眼,微笑着点头。
  “是!”
  史进早已认命了,随老太监离去。
  萧家!
  兰陵萧氏的成份比较复杂,分为皇舅房与齐梁房两大房,其中齐梁房又分为南齐小房和南梁小房,萧业这一支属于南齐小房,如今自立江都房。
  而萧至忠出身于皇舅房。
  所谓皇舅房,顾名思议,萧家先祖萧源之,是刘裕的舅舅,郡号曲阿,与齐梁房不是一回事,同萧业更是隔了好几十代的亲。
  两房都可自称六朝顶级门阀,但是皇舅房不能自称齐梁皇室后裔,唯齐梁房才可加此称号。
  “光儿回来了么?”
  萧至忠向左右问道。
  “回老爷,刚刚回来。”
  管家躬身道。
  萧至忠道:“叫他过来!”
  “是!”
  管家施礼离去,不片刻,带来了萧光。
  “父亲!”
  萧光拱手施礼。
  萧至忠问道:“听说你与那史进走的很近?”
  “这……”
  略一迟疑,萧光便道:“此人颇为仗义,才学不俗,又得周国公器重,故孩儿觉得,史进倒是一可交之人。”
  萧至忠淡淡道:“你可知,今日萧业已去洛阳尹状告史进谋反?”
  “他家不是被平反了么?”
  萧光讶道。
  萧至忠道:“那只是周国公强保罢了,史家被攻破时,搜出甲弩作不得假,经此一告,史进就算不脱层皮,会试怕是要耽担了,你莫要再与他来往了。”
  萧光倒吸了口凉气道:“那萧业的心胸怎如此狭小?”
  “混账!”
  萧至忠大怒:“你可知他二人的恩怨?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为人强出头?那史进也是心术不正之辈,拿你们当刀使啊,如今朝局动荡,你可莫要为我家惹来灾祸!”
  “是!”
  萧光打了个哆嗦。
  萧至忠神色缓和了些,又道:“你也年龄不了了,看看你那远房堂弟,人家才十七岁,就已是一道解元,今冬科闱,更有可能中得进士,而你呢,终日声色犬马,浪荡时日,你也该收收心了,自明日起,在家苦读,为父也不求你中进士,考个举人出来,再为你走动走动,好歹弄些正事做做。”
  “是!”
  萧光的心里,满满的怨念,咬牙称是。
  “下去罢!”
  萧至忠挥了挥手。
  萧光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李孝逸家、魏元忠家、宗秦客家,都把子弟叫了过来,告诫不许再和史进来往,毕竟谋反案就是一陀屎,沾上去再也擦不掉,现在有武承嗣为史进压着,如果压力太大,武承嗣承受不住,把史家一脚踢开呢?
  这几年来,政局日益动荡,尤其是李孝逸与魏元忠平定李敬业之乱立了大功,却几乎没得到封赏,明眼人已经嗅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这时再和史家沾边,那是递话柄到政敌手上。
  萧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去告状,不仅要断史进的前程,还要断去人情往来,对史进避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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