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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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距离睢水不过两三里地的岸边,拨开一片掩映的草丛后的一方空地上,在一群喇嘛的护持下,大马金刀跨坐在一张椅子上的鳌拜正闭目养神。
  虽说是后发却先至,这全是因为他目标准确,直接规划出了一条直线来。
  然后一行人直驱一整个昼夜,就进入了安徽境内。
  事实上,李平安他们这一行沿着河水南下,本就有点绕路,尤其为了尽可能排除被官府追踪的可能,走了黄河主河道,算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一般来讲,行船应该是要比陆上赶路要快,可就因为绕了路,再加上脱离危险后都不再夜航,进入安徽以后还开始放慢速度,种种因素之下,导致李平安他们到了这凤阳府,居然比鳌拜这一行还要晚一些。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当然放到现实的地形中,肯定不可能是完全的直线,这其中可能会有山川河流的阻挡。
  但鳌拜这并非是仓促所有的想法,而是在得到消息之前,就已经在制定计划,这其中当然也就将那些行路过程中的难点考虑了进去。
  最终规划出来的一条道路,最便利也最为节省时间,而他们一行都是武功高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星夜兼程,来到了凤阳此处,才停下来休整,并一边等待李平安他们的到来。
  要说他们将李平安这一行的路径算得有多准,却也是未必,事实上鳌拜也不知道李平安他们会不会走这一条线。
  但他早先得到的另一条看似无用的消息,却能在这时候成为他们最终一定会转到凤阳府来的佐证。
  那是有关于宋国内部某些人士的动向方面的消息,尤其是其中涉及到了“皇室宝藏”这样的关键词,让鳌拜觉察出了一丝不寻常。
  某种程度上说,他会盯上李平安他们这一行人,还正是从那边的消息倒推出来的。
  蒙元、满清和大宋三国并立,表面维持平衡,但暗里的摩擦和试探从未少过,彼此自然也没少往对方那边安插自己的人。
  而且相比于民间一心的反抗,宋廷中的投降派从来就不缺少,以前是对蒙元,后来是对满清,这些人就算满清不主动上去勾搭,都有可能向着他们,更何况是在满清伸出橄榄枝之后。
  鳌拜从满清入关以来,为清廷立下无数功勋,一直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康熙虽然已经亲政,但论及对于国内外局势的把控,还是远逊于他。
  最起码,在与宋廷这些“自干汉”们的联系上,一直都是由鳌拜做主。
  尽管从本心里面,他看不起那些人,但要利用起来也从来没有什么忌讳,就当是养了几条狗。
  这一次他们可算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不仅将天地会这一次转移这批宝藏的真实意图、也就是勾连宋廷、以助其反攻中原暴露了出来,还泄露了宋国那些与天地会勾搭上的武林人士,将在清、宋交界处交接宝物的消息。
  最后确定下来的地点,就是这凤阳府。
  当然了,这一切一直全靠各种推测,无法实证,而且还可能发生许多意外,比如说李平安那一行会不会绕路到其他地方去,比如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更早一些到达这里,然后已经交接完毕,他们来迟了?
  又或者说,这事情根本就是对方给自己这边挖的一个坑?
  不过人生在世,行事哪能没有一点风险,他鳌拜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绝非是龟缩不前熬出来的,而是敢打敢拼闯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再搏这一回又如何?
  从鳌拜本心而言,他虽然对康熙算得上是大不敬,但他并没有想过要谋朝篡位,只不过是行事霸道惯了,又看不上这种没有经历过马背上取天下艰难的少年天子,才显得是在欺负人。
  简而言之,他霸道、他专权、他跋扈、他无礼,但他知道他是一个好臣子,哪怕是夺取这前朝宝藏,也是为了壮大国力,私心顶多就是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柄。
  从这点上来说,他倒也有政治上天真的一面。
  而不管康熙能不能领会他的好意,他也不在乎,只由自己所想但行其事罢了。
  不过如果这一次真地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必然也会有些不甘,所以鳌拜尽管先前在这里看着坐得稳稳当当,其实心中也不乏焦虑。
  直到终于有消息回传过来,他才精神一震,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传信之人,沉声道:“可看仔细了?”
  以他的身份,在没有康熙掣肘的情况下,想要调用任何一个地方的官府和兵员势力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也正是有着这样方便的渠道,鳌拜都没有召集太多手下,只带着这群实力够强的师弟来,进行一场他眼中的“围猎”。
  猎物,自然便是那运送宝物的船,和那船上的天地会众人。
  真正动手,他倒不会去依赖这些地方官,他们实在没有值得他信任和看得上眼的地方,反倒可能出来拖后腿。
  “启禀大人,的确就是他们。那艘船上悬挂的旗帜,便有转运使衙门的标识,不会认错的。”
  虽说不会认错,但船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这可就难说了。
  鳌拜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他得到的消息只是说疑似转运使衙门的人与天地会乱党合谋调动了船,但具体是哪艘、是什么样的船却没有说清楚。
  鳌拜也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是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运送那些宝物,自然摸不准到底是大船合适还是中等大小的船就够用了。
  结果之前他们刚到不久,发现了一艘同样是打着转运使衙门旗号的中等船只,结果翻到里面发现却是正经运粮的。
  虽然就这么一艘船来运粮很显得奇怪,但又不能说什么,鳌拜无所谓这些人的性命,却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还是假装是官府的例行搜查之后,就让人把他们放了。
  那一次他们并没有出面,要不然就这群师弟的造型,想要装官府的人也没人信啊。
  等回来后他好好思虑了一番,觉得还是更有可能是一艘大船,要不然他们完全没有必要选出两艘大船来,直接全都是中小船只岂不是更好混淆视听。
  两艘大船可以有一个作为掩护,而大船的载货量更大,可以将宝箱藏得更深,那么路上哪怕碰到转运使衙门的旗号不顶用的时候,也完全可能做到瞒天过海,毕竟关卡的搜查很少会进行的那么细致深入。
  感觉自己察觉到了真相的鳌拜,于是便继续等待,也将目标主要放在了可能途径的大船上。
  大船显眼却又稀少,在这河道上几天都可能见不到一辆,所以一旦出现立马就能发现。
  所以在那艘官船航行到此处之后,鳌拜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打上门去,而是打算先探探情况,毕竟是猜测,自己这边的人还不能轻易暴露,所以还是最好先让官府的人假装搜查上船去探一探。
  而且如果真的是天地会安排来护送那批宝藏的人,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那样的大船,一旦让他们发现不妙,却又没法第一时间制住他们的话,很可能就让他们溜掉了。
  地方官府的人肯定靠不住,这些人连凤阳府那些三教九流都管束不住,实在没法让人相信他们能够对付得了让朝廷都头疼的天地会乱党势力。
  还是要在确定情况之后,自己这边再出马。
  这时候听说那边各种都符合情况,但唯有一点,“不过我们在船上搜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船上甚至连货物都很少,据那位转运使所说,他们是将要在此地采购货物,然后就会装船回航。”
  “哼!”鳌拜冷笑一声,虽然他也不能确定真假,但这不妨碍他冷笑。
  然后他想了想,便道:“诸位师弟随我过去,不过待会儿先在一旁暂候,我先和你们再去看一趟那里到底如何。”
  他有些拿捏不准,按说这大船是很有嫌疑的,不仅是前面的推论,还有官船其实很少正式跑到凤阳这一块来的,毕竟这里属于边界地带,又是混乱地域,很容易发生意外。
  当然清国也有船与宋国通航,但那是一民间通商的行事,基本是商船,不太可能是官船,何况是这等规模的官船。
  鳌拜虽然不清楚转运衙门平常是怎么安排的,但他们做事总是要符合常理,难不成还敢这样打着衙门旗号光明正大的走私?
  可是根据回报,这船上并没有疑似宝藏的物件,更似乎没有隐藏的地方,因为可以用来遮掩的其他货物都不多。
  或者是船上还有别的什么机关位置?
  毕竟就连鳌拜对这种大船的了解都不多,地方衙门的这些人就更别说了。
  总之,去看看就清楚了,就算找不出船上有什么异常,也可以去看看那些人怎么样。
  若是有不对劲,同样可以反推出来,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有问题的船。
  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很快就赶到了那大船停泊的岸边,然后一群喇嘛留在岸上,黑灯瞎火的虽然他们造型奇特十分显眼,却也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
  然后鳌拜就去迎向候在大船旁边的凤阳知府,并很快看向了凤阳知府身旁的一个陌生面孔。
  “你便是那位转运使?”
  鳌拜看着对方诚惶诚恐地向自己告罪,但显然是不认得自己,看上去像是装出来的。
  毕竟小小的转运使而已,朝廷大员都未必见过一个,何况他这顾命大臣。
  大概只以为是知府更上一级的什么官,比如说附近东南大营的某位将军。
  还别说,鳌拜身材高大威猛,看着就是武将身材。
  但不管是地方知府还是武将,原则上都管不到转运衙门的人头上,所以他不怕也是很正常的。
  但他却不知道,他眼中的小小转运使,此时那份诚惶诚恐并非是装出来的。
  苗人缝感觉自己背后都快湿了,这不能说是被吓的,应该说是惊讶和焦虑并存。
  一般的转运使的确不一定认得鳌拜,但他却是天地会安插的人手,对于鳌拜这种大敌自然是见过画像、了然于胸的。
  他怎么也米有想到,就是在这里遭遇了意外暂时停船,结果招来了地方官府的盘查不说,还把鳌拜这种真正的虎狼引来了。
  他心里极速的思索着,他们应该并未露出什么破绽来,对方似乎没道理来针对他们。
  想到这里,他立刻又对那知府说道:“知府大人,此处并不适合停泊,所以我等得另寻好码头。既然已经无事,是否可以放我离去了?”
  下面如何还不晓得,船当然不可能是立刻开走的。
  不过他就欺负对面的人不懂行,主要是想先拜托他们,面对有着赫赫威名的满洲第一勇士,他的心里压力还是很大的。
  凤阳知府下意识便看向了鳌拜,他自然是晓得这位的身份,所以是放是留都得看他的意思。
  鳌拜却哈哈笑道:“说起来,老夫纵横马上数十年,这船却没有登过几次,这等大船听说与地上没有差别。如今恰逢其会,转运使怎么不邀请老夫上去坐坐?”
  苗人缝心中微微一沉,知道果然不对劲了。
  对方这摆明着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他勉强笑道:“这……水上凶险,将军千金之躯,小人怎敢让将军上去冒险?”
  鳌拜眉头一蹙,淡淡道:“你这是瞧不起老夫?”
  他一副中了激将法、非上去不可的样子,可惜演技实在不过关,连旁边的知府都不忍直视了。
  当然或许是因为他压根没想着要隐藏,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逼着对方露出破绽来。
  苗人缝心里暗暗叫苦,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了船边,居然发现有人影晃动,眨了眨眼。
  鳌拜冷哼一声,这次没再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
  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来,苗人缝的反应阴差阳错的倒是符合他的预测,看不出太大的问题,但还是决定上船去看看。
  而苗人缝精神紧张之下,眼神仿佛也变得好使了,刹那间再次用余光瞟过去,这次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那边真的有人,而且……似乎还在朝自己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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