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这世界,终有人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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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九章这世界,终有人要走
  禁术之所以能被称为禁术,必然有它不为人知的限制。
  拿玄门的噬血杀阵来说,设阵之人需要付出二十年的阳寿为代价,方能成立阵眼。
  而昆仑斩命术,所要承受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天机反噬。
  正常情况下,若知晓对方的生辰八字,知根知底,遭受的伤害相对而言会小一些。
  越是因果不清,越想逆天而行,这反噬,自是越重。
  季玄清从未如此的冲动,彻彻底底的陷入疯狂。
  以命搏命,以命换命,为灵溪于绝境中求取一缕生机,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乾坤印砰然变大,悬浮在他的头顶。
  三十六支蜡烛迎风晃动,烛火渐弱。
  季玄清的手,掐着古怪的法决,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他吐出的鲜血被古老印章吸收殆尽,隐隐的,虚空的另一端,模糊出现一位陌生男子的面容。
  季玄清眯眼注视,大声呵斥道:“错。”
  “唰。”
  面容急速改变,又换一人。
  季玄清继续道:“再错。”
  “错。”
  “还错。”
  “错错错。”
  他一声声的长啸,心力交瘁。
  五分钟后,当姬青螭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季玄清停止掐诀。
  他气虚色白的站起身来,异常兴奋道:“是你。”
  “十五年前,我星阑师弟一剑刺破你的丹田,没能将你杀之而后快。”
  “今夜,我季玄清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丫头……”
  他胸膛起伏,眺望京都方向,眼眶湿润道:“师傅去了。”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的活着。”
  “昆仑这座山,交给你了。”
  “扛得住,师傅九泉下含笑。”
  “扛不住,亦不会怪你。”
  音落,武力十四层的修为赫然爆发。
  束发散落,青袍撕裂。
  “昆仑三十六剑,助我一臂之力。”
  他五指抓向浩劫钟,用尽全身灵力隔空重拍。
  “咚。”
  一击大地颤,二下九峰鸣。
  第三下,有纵横交错的剑气在季玄清掌心凝聚。
  他的发丝,被切断。
  他的脸颊,被割破。
  其右脚后撤,整个人以俯冲之姿合拢双掌。
  “聚灵,结运。”
  短短的四个字,使得他连喷三口精血。
  舌尖,血肉模糊。
  昆仑三十六剑持剑成阵,滔天剑芒洒向那狼狈如狗的中年男子。
  “呼呼呼。”
  围绕在季玄清四周的三十六支蜡烛悉数燃烧,甚至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尚且不够。”
  “我要更多的灵。”
  “你们,所有的灵。”
  他的双臂,鲜血淋淋。
  剑气,似要将他吞没。
  但他很清楚,同修为之下,他根本动不了姬青螭。
  尤其是拥有玄门至宝护身的姬青螭,绝非武力十四层的修为能轻易杀之。
  要斩他的命,务必将自身修为强行提升。
  起码要提升至武力十六层。
  是的,用不着感悟天道,因为他要的,只是那单纯的力量。
  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几秒钟,哪怕只有全力一击的机会。
  这,已然足够。
  所以,在动用斩命术之前,他不得不施展昆仑另一种禁术:藏躯。
  燃烧寿命,获得身躯容纳灵力的更大空间。
  而昆仑三十六剑,是为他提供灵力的最佳人选。
  “你们,怕死吗?”
  季玄清猛的回头,血红的双眼怒视众人,尖锐咆哮道:“怕死,就给我滚下山。”
  “我昆仑,无需你等孬种护持。”
  领头的剑一俯身叩拜,苦苦哀求道:“掌教,昆仑不能没有您。”
  “死,不可怕。”
  “三十六剑愿代掌教行事,诛灭妖魔姬青螭。”
  “还请您大局为重,为长远考虑。”
  季玄清气急败坏道:“何谓大局?”
  “我这一生,能走到半仙境已是终点。”
  “但溪溪不一样,她身怀真龙命格,独占两斗气运。”
  “十九岁成为华夏最年轻的天灵师,如今,更有望突破武力十一层。”
  “她的年纪,她的天资,非我当年可比。”
  “加上苏宁,呵……”
  “昆仑交给她,我放心,一百一千个放心。”
  “是我的福气,更是你等的造化。”
  “抛开我对她的万般期待,她,还是我季玄清视若亲生女儿的乖徒儿。”
  “我的孩儿遇到了危险,我这做父亲的不上谁来上?”
  “你们,无需多言。”
  “违令者,昆仑除名。”
  他说的很认真,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剑一抱拳起身,虎目含泪道:“弟子,明白了。”
  “兄弟们,战。”
  他手持长剑,灵力再无保留。
  三十六道剑光,照样了夜幕笼罩的昆仑山。
  亮,刺眼的亮。
  这亮光中,徒增说不清的伤感。
  季玄清披头散发,模样狰狞。
  原本瘦弱的身躯在灵力的灌输下,犹如膨胀的气球,不断变大。
  合拢的双手指尖,那蕴藏已久的剑气,锋芒初显。
  “灵够,仍需运引。”
  “姬青螭身为玄门掌教,命中气运不弱。”
  “斩他的命,修为压制一是方面。
  气运压制,才是重中之中。”
  “我昆仑有九峰,曾一峰藏一运。”
  “然而几位师弟的陆续离去,这些年来的损耗,山门气运,仅剩四峰。”
  “今日,我季玄清以掌教之名再取两峰气运,为我徒儿披荆斩棘。”
  他气喘如牛,瞳孔涣散,却笑的没心没肺道:“姬青螭,你玄门魂血被夺,日薄西山。”
  “我就不信你命中气运能与我昆仑两峰气运抗衡。”
  “伤我徒儿,你也配?”
  他弯曲的右腿向上抬起,奋力踩下。
  “轰。”
  第二峰上,白雾退散。
  黄光好似璀璨的烟火,划破天际,尽情的绽放。
  季玄清面不改色,第二次跺脚。
  第四峰上,红光旺盛,刺的人睁不开眼。
  他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艰难仰起脑袋。
  那张浮现姬青螭面容的天机光幕,有溃散的迹象。
  季玄清最后望了眼第六峰,望向进入诛魔潭底的无尽深渊。
  他,第三次跺脚。
  “嗡。”
  两峰气运受到召唤,一黄一红,两道夺目的光芒化作流星冲入他的身体。
  “死。”
  一剑开天辟地,雷霆万钧之力。
  伴随着季玄清歇斯底里的狂笑,无声刺入天机光幕。
  “师傅,徒儿想吃肉,不想吃青菜萝卜。”
  “呜呜呜,我要回家,回去找大哥。”
  “你是坏人,天天逼着我认字。”
  奶声奶气的可爱女孩,坐在主峰大殿的门槛上,偷偷抹着眼泪。
  他蹲在她身前,满脸宠溺的说道:“那,师傅带你去后山烤兔子?”
  “先说好呀,吃了兔肉,你得把我教你的二十个字认全。”
  “以后,恩,每认识二十个字,师傅就满足你一个小心愿。”
  “嘘,小声点,别让你几位师叔听到啦。”
  “这是破坏门规,要挨罚的。”
  “哈,笑了?”
  那一年,她五岁,刚入昆仑不久。
  十年后,她十五岁。
  “裴川,你竟然敢在我脸上画乌龟?”
  “我,我一剑刺死你。”
  绝色少女,怒不可歇的冲进主峰大殿,拿起那柄外人压根不敢触碰的昆仑第一至宝,追着恶作剧的少年满山跑。
  他坐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磕着瓜子提议道:“多刺几剑,刺死了拉倒。”
  “杜奇瑞,你几个意思?”
  “我家灵丫头受了委屈,你还有脸阻止?”
  “我打不过小师弟,还打不过你?”
  “来,徒弟打徒弟的,咱做师傅的先来一场。”
  “我不讲道理?”
  “嘿,你说对了。”
  一转眼,又过去四年。
  那一年,她十九岁。
  不负众望,跻身华夏最年轻的天灵师。
  下山入世的那个傍晚,他亲自送她到山脚。
  他故作洒脱的催促道:“哎呀,好歹是昆仑少掌教,怎么婆婆妈妈的。”
  “走走走,你走了我安稳点。”
  “没人吵我睡觉,没人敢倒我私藏的美酒。”
  “这快活美哉的小日子,啧,做梦都要笑出声。”
  “哈哈哈,不能想不能想。”
  她一步三回头,眼泪汪汪。
  他板起脸转过身,不去看她。
  其实心神外放,目送她远走。
  没人知道,也没人看到,待自家徒儿走远了,他捂着脸,哭的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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