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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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里能生长出繁盛的树木与花朵吗?
  这种事本来绝无可能才对。
  然而当年的Han Shin集团创始人曺赫一声令下,这座至今仍然引人惊叹的“空中森林”就出现在了世人的眼前。
  Han Shin的宗旨本就是“能力即是一切”,所以林深时对于那位老人家会选用这样特别的方式挑选集团继承人丝毫不感到惊讶。
  如果说整个企业是一片大海,作为上一代的掌权人自然是希望看到这片大海如何在下一代的手上扩张,而不是底下那群人如何去争权夺势。
  现在还只是“一滴海水”,若是连一家子公司都没办法经营成长起来的人,将来又有什么资格成为集团的主人、成为整片大海的主人?
  仅仅是通过曺诗京三言两语的点拨,林深时就大致想清楚Han Shin集团最近及未来一段时期的动态与局势。
  然而,明白归明白,林深时却完全不打算踏入这滩即将被搅浑的水中。
  突然改变主意向林深时透露出一些关键信息后,曺诗京靠在沙发上安静等了一会儿。
  她在等男人给自己一个答复。
  谁知道,最后她等来的回答是一声不太明显的关门声。
  “啪。”
  她一下子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中的水杯,转头看去。
  当看见已经被悄然带上的办公室大门后,她着实愣了几秒,然后就哭笑不得地轻骂出声来:“没风度的家伙!”
  林深时果真没风度吗?过去和他也接触过好几次的曺诗京当然清楚这个表面冷漠的男人远比某些道貌岸然的人要更像一位懂礼仪的绅士。
  只是绅士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比如说眼下。
  林深时不想也不愿意去回应曺诗京的话,因此选择了一种连曺诗京都始料未及的方法来表明自身的态度。
  “不过你以为自己真有选择的权力吗?有些摊子可不是你不想要就能不要的东西……”
  嘴里不明意味地喃喃自语,曺诗京回过头来,伸手按了按玻璃桌边角的对讲器。
  等到那头接通后,她就平静地说:“我的脚扭伤了,你带个医疗包进来吧。”
  “是。”对讲器那头传来了她秘书恭敬的回答,既没问她的脚是怎么伤到,也没问等下进来时是否需要顾虑下此时应该仍然在与她谈话的林深时。
  对讲结束后,曺诗京就挽发低下头去,看了看那只已经有点发肿的脚踝,一抹不为人知的幽怨与郁闷就浮现在她轻轻瘪嘴的漂亮脸蛋上。
  “亏我连脚都崴了还要跑来帮你,这人却一声不响就逃跑了。”
  “我就那么可怕吗?”
  “还欧巴呢……”
  在如同小姑娘一样低声嘀咕的同时,俯下身的曺诗京又莫名注意到了林深时还留在桌上的那杯水。
  他喝完了那杯水。
  之前进来时,她就瞧见了曺静淑为林深时倒的这杯水——当时几乎是满杯。
  也就是说,在面对曺静淑的时候,林深时基本上没动过这杯水,直到她的出现。
  有时,女人的比较心态会放到一些很奇怪的地方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林深时在面对自己时显然会更加放松的事实,曺诗京前头因曺静淑的离去而变糟的心情进一步好转了不少。
  她没由来地伸出手去拿起睡觉,对准百叶窗的窗缝间透进来的阳光,晃了晃杯底那一点点晶莹迷离的水,稍稍眯起了双眼,红唇翕动。
  “哥哥……哥哥……还真是一个让人陌生的称呼……不过心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
  相较曺诗京的表现,林深时对于自身今天多出来一位“妹妹”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感触。
  一离开曺诗京的办公室后,他一边脚步匆匆地走向电梯的方向,一边就随手拿出手机,想了想,拨出了一个他很少拨打的号码。
  “嘟……嘟……”
  在等待电梯的同一时刻,他拿着手机也在静静等待电话的那一头接通。
  结果,电梯门应声打开,电话那头还没连通,电梯的里面却走出了一位林深时略感熟悉的人物。
  那是一名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趣÷阁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见一根白发。
  这身扮相严格来说不算特别,至少在Han Shin集团这样的地方,林深时随便走到哪一层都能碰到类似形象的人。
  问题是,中年男人还戴了一副款式林深时挺眼熟的玳瑁框眼镜。这副眼镜并不能为这人平平无奇的相貌增添什么魅力,反而略显土气。
  然而林深时一看到这眼镜,本来专注于耳边手机的注意力就不由迅速转移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
  对方看见他后也是略微惊讶,不过在惊讶过后,他就往前走出电梯,露出了一副林深时愈发熟悉的和善笑容,冲林深时恭恭敬敬地弯下腰问候说:“几年不见了,少爷。”
  一张口,也是一番流利的中文。
  “金秘书?”
  林深时一时面露惊讶之色。
  “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我听曺……我听曺常务说,李代表他不是离开总部了吗?”
  金成夏听到林深时的话后直起身来,微笑说:“您放心吧,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就放松一点来称呼吧。代表他知道您恐怕和大小姐谈完话后会想要联系他,于是就派我先过来找您。”
  这时候,林深时耳边的手机里已经传来了一阵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金成夏,旋即就把手机收回西装外套的内兜里,问:“我爸让您过来说什么?”
  “代表他现在正在楼上开会。他让我转告您,有些事,等到时候到了,他自然会跟您说清楚。”
  林深时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这话我最近听了很多遍……我不喜欢让别人帮我做选择。而且,当父亲的自己不过来,反而派您过来和我说这事,难道不显得太没诚意了吗?”
  金成夏嘴角的笑意愈浓,看向林深时的眼神中似乎有着一种看待后辈般的慈爱感,“看来少爷您对于我的出现很不满啊?”
  林深时愣了愣,而后就不太好意思地放下手,对金成夏说:“不是。金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家人当中,除了林仲平以外,包括林饮溪在内的三个人都对金成夏很熟悉。
  他是韩国人,却差不多在中国生活了近二十年时间。从李溪午创业的初期到李溪午结婚生子,金成夏一直作为林深时父亲的秘书而工作。
  小时候,偶尔林食萍和李溪午在外有事时,金成夏甚至兼任了保姆和生活助理的工作,就像家里另一位成员一样,贴心地照顾那时候的林深时。
  之后李溪午和林食萍离婚,金成夏也时常来返两国,帮忙林食萍照顾孩子,林饮溪小时候的奶粉大约有三分之一都是金成夏给她泡的。
  如此一来,在林深时的心目中,金成夏自然算是一位需要尊敬的长辈。
  而且,只要是清楚李溪午的人都知道,随着这些年来地位的攀升,能让李溪午身边这位随行秘书亲自出面,仅仅是为了过来传一句话的人,恐怕整个韩国都寥寥无几。
  哪怕是曺诗京等一众曺氏子弟,平日里碰见金成夏都需要用上敬语。
  外人很难想象这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人这么多年来在背后默默为李溪午提供了多少的支援。
  林深时知道金成夏在他亲生父亲心目中同样很高的地位,所以刚刚也不过是随口埋怨两句而已。
  他也过了可以向父母随意吵闹的年纪,李溪午要是真打定主意不说出实情,林深时在他这亲爹面前,还真不一定能硬气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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