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水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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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甲板上,茫然四顾了会儿,才瞧见经过的人力。
  他赶紧过去,把人止住,问他船上的人都在哪里歇脚。
  人力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但却知道他身份不同,便指了指下面的舱室。
  “大人们都在那里。”
  守仁跟着过去,见都是些禁军,顿时皱起眉头。
  他忘不了这些人举起屠刀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的样子。
  禁军们瞧见他做派,也很不以为然,大家都是看过他在台上跟韩安云进行辩论的,本来是对这位文质彬彬的小郎君有些好感,但随着他之前的阻止以及大义凛然,大家对他的观感直线下降。
  此时再见他这么不掩饰的嫌弃就更加反感。
  “这不是右相大人的小郎君,怎地纡尊降贵到了我们这地界,您可慢落脚,当心脏了您鞋底。”
  人群里,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守仁循声望过去,都是黑压压一群,根本看不见到底是谁。
  他心里一阵愤怒。
  自打跟这些人相遇,他就几次三番的被人嘲讽讥笑,哪怕他脾气够好,也架不住这样。
  但他修养所在,没法口出恶言,只能忿忿拂袖而去。
  身后有传来一阵哄笑,这更让守仁生气。
  他怒步上了甲板,打定主意宁可吹风吹到病,也不会去跟那些粗鄙之人为伍。
  一个禁军队长经过,见他背着手,迎风欣赏水色,想了想,跟过去。
  “这里风大,稍有不慎便会着凉。”
  “小郎君可要多当心才好。”
  守仁转头,见那人那人正关切看过来,顿时心生感动。
  “多谢,”他拱了拱手,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激灵。
  队长眉头动了动,见他强行制止颤抖的身体,顿时了悟。
  “我那边尚有空舱,郎君可要去那里暂歇?”
  守仁抿着嘴角,微微点头。
  另一边,有人将守仁跟去舱室的消息告知袁宝儿。
  袁宝儿嗯了声,脸色不大好看的叮嘱,“盯紧他。”
  早前袁宝儿还觉得这个人是个良才,还挺可惜因为家世的缘故被拖累。
  现在看来,这人实在太过想当然,只把自己想的和想看到的当做依凭,完全就是个花架子,不中用。
  知晓这人如何,袁宝儿根本不想跟着人接触,奈何其他禁军队长心有顾忌。
  虽说禁军不归右相管,可那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之一,且几乎能跟左相分庭抗礼,与顾晟不相上下,这样的人,除开袁宝儿这样有靠山的,其他人谁又敢真的得罪。
  袁宝儿知晓他们的顾忌,只能忍让退一步。
  好在这人也算没傻透,还知道没事不往袁宝儿跟前凑,倒也能让她勉强接受。
  船队里的船吃水很深,行的也很慢。
  袁宝儿担心被埋伏,不时派出侦查小船在四周巡逻。
  索性这里治安不错,加上他们的官旗威慑,一直行的还算平稳。
  只是,好运不可能常在,在将要越过北地,转道南地的运河上,巡查船只发现异样。
  他们极快的调转船头,试图回去报信,奈何船底被凿穿,便是跳船也被水匪击昏。
  五里之外,袁宝儿所在的船队还在无知无觉的行进着。
  荷花荡中,水匪们借着宽大的荷叶掩护,无声无息的潜伏着。
  甲板上,守仁正饱有激情的酝酿着诗意。
  这些日子的安逸让他没有了之前的激愤,旅途的愉快和风景的秀丽,让他诗兴大发。
  就在他慷慨激昂的朗诵一句时,就听有人喊了声有敌。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所有的禁军都行动起来。
  每一个人都十分有序的站在自己的位置,射箭、巡视舱底,以防被凿穿,船头船尾侦查,以免被攀爬。
  这些人的动作太过迅速,守仁本就是个门外汉,只觉得无所适从,眼睛都不够用。
  一旁经过的禁军队长皱眉瞪向他,正要说话,忽然把他扑到。
  守仁被动往旁边倒,惊悚的看到一只锋利的箭矢擦着他脸皮飞了过去。
  队长静等片刻,才翻身拉开距离,“你没事吧?”
  守仁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楼的甲板上,袁宝儿已然立在那里。
  她冷冷的看着水面,沉声下令。
  随着她的指挥,禁军们的动作也跟着迅猛起来,头上的桅杆上,传讯兵也在快速传递旗语,让周围的几个船也跟着行动起来。
  只短短五息,局势便往有利于几方的方向发展。
  守仁看到了水面上漂浮着的水匪,也看到了禁军们如何协作的帮助同袍,协助人力,进行围剿的全过程。
  守仁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有声能亲眼看到了一个杰出的将帅是如何领导队伍的。
  战斗开始的很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
  在守仁的感觉里,似乎只经历了短短的几个瞬间,战斗就进入尾声。
  在把最后几个来不及逃脱的水匪弄死之后,。袁宝儿下令把这些人的尸首全部挪到岸上,并在尸体周围架设柴火,浇上火油,并让禁军去周围寻找百姓,以银钱让他们去宣言,用他们的人换这些尸首,三天之内,如果没有答复,这些尸体就会成为焦炭。
  守仁听的这话,顿时皱起眉头。
  “大人,如此实在颠覆人伦。”
  袁宝儿冷笑,“我只知道,他们扣了我的人,他们活着,什么都好说,他们要是死了,别说尸体,就是他们的祖宗十八代,我都给刨出来抽成骨头渣子。”
  这话实在凶戾,守仁被吓住了。
  袁宝儿冷哼一声,吩咐道:“把钱撒下去,我要确保水匪能听到。”
  十几个禁军立刻行动起来。
  袁宝儿叫上所有的禁军队长回去舱室。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沉着脸出来。
  守仁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冷待,但他没有之前的那种情绪,因为他感觉出来了,这里的所有人都跟袁宝儿一样,对水匪深恶痛绝。
  他绝对相信,真要到了最坏地步,袁宝儿说得他们是一定会照办的。
  守仁站在船舷旁,余光看到船外侧上的划痕,良久没有言语。
  一晃两天,禁军们始终忙忙碌碌,岸上的尸首也有人时时巡逻,人力们在征得袁宝儿同意之后,也去周围村镇,想要买些东西,带回家里。
  很快,第三天到了。
  天才蒙蒙亮,守仁就起来了。
  他站在船舷旁,望着不远处的尸首。
  近两百人的尸首在那里放了三天,哪怕此时天气还不算热,也是在不是一个好的景象。
  禁军们照例的巡逻,只是他们巡逻的范围又大了些。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堆东西味道是在太过难闻。
  太阳一点点拔高,又一点点落下。
  眼见着就要到了黄昏,预期的人还是没有来。
  禁军队长掐着点,带着火把过去和补浇的火油过去。
  队长盯着太阳,指挥着人浇油,只等太阳彻底落下,就把火点上。
  能被官家用的油必然是极好的,何况他们又补浇过,如此的油量,当真是沾火立刻成灾,就是救也救不下,待到烧完,能留下一点点的灰渣渣,都是好的。
  这可是真正的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对见惯了生死的禁军们来说,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马革裹尸,本来就是他们这些行伍人的宿命。
  但对于出身平民或者奴隶,没有经历过特殊训练的水匪来说,这是决不能忍受的。
  哪怕他们草菅人命,那也是别人的命,对自己的,他们可是珍惜的很。
  此时躺在这里的,不止是他们的同伴,有些还是他们的亲人朋友乃是爱人。
  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烧成灰。
  但要把人交出来也是不可能的,那是他们的保命符,如果交出来,就等于把脑袋放在了铡刀之下。
  所以思来想去,他们决定来劫一次。
  阳光一点点消退,直到最后一抹光晕消失。
  禁军队长颠了颠手里的火把,往火堆里一扔。
  火把翻着个往柴堆里掉。
  就在将要掉下去的瞬间,一个箭矢将其击飞。
  “准备,敌袭,”队长反应很迅速,立刻组织起了人手。
  然而,之前的放纵让水匪成功混入到了人力当中。
  此时他们暴起,几十个禁军根本不是对手。
  其他的禁军们不是在船上,就是在更远处巡逻,根本来不及救援。
  水匪们成功把人困住,并快速去拉尸体。
  远处急急奔过来十几辆驴车,水匪们急急搬挪着尸体。
  他们心很齐,没用一刻钟就把车子装了个大概。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时,周围火光大盛,水匪们大惊,急忙四顾。
  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被包围了。
  袁宝儿自从禁军中走出来,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死人换不了,活人应该可以吧。”
  “都抓起来。”
  她声音柔缓,听着没有半点威势,可是那些禁军们却都言听计从。
  水匪们才刚为了方便搬运,都把刀子放到一旁,这会儿在想去捡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不知何时,那些刀子都被人挪走了。
  顺利把人都捆起来,袁宝儿便回去舱室。
  守仁眼见着这一幕,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事实上,船上的人也不会跟他说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的所为让禁军们反感,那么在他帮着水匪说话之时,就已经让禁军们厌恶。
  这种情绪,哪怕是那位有心讨好他的队长,也是存在的。
  只是因为袁宝儿的命令,他不得不每天按时按点的给守仁送饭。
  所有人的孤立让守仁很难受,为了避免这种情绪扩大,他等闲不再出来,也就不知道,夜半的时候,一队队的禁军悄然离开。
  清晨起来,他发现禁军们整齐划一的归来,内里还夹杂着几个身形狼狈的禁军以及平头百姓。
  他只一想就明白了。
  合着昨天围捕,其实就是个假象。
  想来在他们围剿时,就已经做好准备,只等着水匪的线人回去报信,他们顺藤摸瓜,找过去。
  守仁的想法跟袁宝儿的做法已然十分吻合。
  袁宝儿确实在前一天的围捕时放走了放风的几人,禁军里最杰出的侦查兵紧随其后,摸到水匪的老巢。
  当晚,禁军全体出动,把水匪的老窝端了,不但救出人,还把睡梦里的水匪头头都揪了过来,然后一把火把那里烧了个干净。
  船队修整齐备,开始离岸。
  袁宝儿和几位队长进行审讯。
  水匪的两个头目十分强硬,但是其他的小喽啰却是个没有骨头的,几下鞭子就招了。
  不过他们所知道的也不确切,只知道他们这一次其实是有人给了风声,他们才出手。
  且那人给了不少的好处,还许诺只要事成了,过后还会有银子。
  不过那人到底是谁,就只有水匪的头知道了。
  然而,那位头目牙十分硬,哪怕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吐露半点细节。
  袁宝儿想知道是谁故意针对,但这人不配合,她耐心也就没有了。
  她直接交了带过来的几个伪装成人力的布衣卫,“把人审出来。”
  布衣卫们个个都是经过千锤百炼,不过他们锤炼的方式跟禁军截然不同。
  那几人对视一眼,低声道:“这个不难,只是经过我们手之后,这人恐怕就不行了。”
  “无妨,随便你,”袁宝儿道:“我只要那个人,必须确保他说得没错。”
  布衣卫拱手,阔步而去。
  半天后,布衣卫带回消息。
  得知是谁,袁宝儿还有点懵。
  她从来都没听过什么橘宝。
  “这是谁的人?”
  布衣卫低声道:“这人属下有点印象,是邹家的一个外门管家。”
  “谁?”
  袁宝儿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邹家人。
  布衣卫又道:“前些时候,右相大人家的大公子纳了个妾室,邹家那位外门管家儿媳妇的本家跟那位妾室的舅家是一个。不过她舅家是旁支。”
  这关系还挺绕。
  不过越是这么绕,越是有问题。
  “你们带着传信鸟吧,放出去,让耗子帮我查查,右相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了?”
  布衣卫领命而去。
  袁宝儿却捏着指节琢磨。
  这右相大儿子搞事情,小儿子去在这里瞎指挥,还差点丢了命。
  这家人是怕真搞不死她是怎么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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