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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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弗眼睁睁看着江抱荷的手垂下,而她的眼睛半开半阖,再无动弹。
  江若弗的手颤抖着,
  “不,我不答应你!”
  “大夫呢,快让大夫来!快去!”
  可府医来了,都不需要再看,便恭敬立在一边,颤颤巍巍道,
  “七小姐节哀,四小姐…已经去了。”
  江若弗浑身是血,咬紧牙关,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手止不住地抖,
  “我没有想让她死的…”
  小玉扶住江若弗,江若弗看向她,泣不成声,
  “我真的…没想过要让她死的……”
  小玉红着眼睛,
  “小姐,这是她的命数,她没了庇护她的母亲和哥哥,婚约毁了,未婚夫还是乱贼,她就算是勉强活下来,也不过行尸走肉罢了。或许死了,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小玉握紧江若弗的手,
  “小姐,这是命…这是她选的路。这不关你的事。”
  “就算你想让她活着,她也只怕是活不成了。”
  江若弗靠在小玉肩上痛哭。
  ——
  江若弗坐在庭中,对着半明不明的月亮,缓缓道,
  “安葬了吗?”
  下人忙答,
  “已经下葬了。”
  江若弗起身,走在月下,
  “那就好。“
  夜里的清风颇为凉爽,江若弗脑海里却只有江抱荷临死前那句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真正害死五哥的人,是爹?
  难道她一直都猜错了?
  明月过了半轮出来,终究是慢慢变满了。
  江若弗长叹一口气,待走回来时,同一具躯壳,已然不是她了。
  温孤齐回到清晖苑里,江怀隐从角落里出来,手中提了一壶酒,静静地站在暗处看他,许久,言简意赅道,
  “来了?”
  温孤齐渡步到他面前,
  “嗯。”
  江怀隐拍了拍身边的台阶,示意温孤齐和他一起坐下,
  “半个月没见,如今你来得正是时候。”
  江怀隐给温孤齐倒酒,
  “江抱荷今天走的,小妹出乎意料的伤心。”
  温孤齐接过酒杯,
  “想是这么多年,虽然时时敌对着,却到底没有伤命之举,这么说来算有些情分的,一时走了,有些接受不了。“
  江怀隐笑笑,
  “随她去吧,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两个人并排坐着,看天上的月亮,
  温孤齐喝了一口酒,
  “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你妹妹的。”
  “明明就是你妹妹的躯壳,你却敢做这样大胆的假设。”
  江怀隐和温孤齐碰了碰杯,笑道,
  “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不对,你错漏百出。“
  “你连遂遂都不知道是谁,你是我哪门子的妹妹?”
  温孤齐闻言笑了。
  江怀隐也跟着笑,
  “更别说我小妹不会骑马,你却驯服烈马,我小妹的字如狗爬,你的字足以当字帖,还有,我小妹平日里和我娘睡的时节多得很,你却是死也不肯的,这未免太过明显了,林林总总,总归凑起来就一句话。”
  “你不是我小妹。”
  温孤齐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这么不像,我还以为我学得很像。”
  江怀隐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
  “看你打架的样子,还是个练家子,要是让我小妹对付,她估计哼哧就给人跪下了。”
  温孤齐笑着笑着,就停下了,
  “她现在不会了。”
  江怀隐赞同地点点头,
  “估计是不会了。”
  过了好一会儿,温孤齐才问
  “你现在猜到我是谁了吗?”
  江怀隐大大咧咧地坐在阶上看他,调侃道,
  “这是还要我起来给你行个礼?”
  风过紫藤,飘摇起紫色的花藤,小紫花飞舞在空中。
  江怀隐定定地看着他,
  “陈王世子殿下。”
  风骤静,庭中枝叶却依旧簌簌作响。
  江怀隐挑眉道,
  “我猜的可有错?”
  温孤齐收回视线,淡淡抬头看向天上明月,
  “没错。“
  江怀隐给自己斟满了酒杯,
  “你也别嫌我啰嗦,我知道你们王孙贵胄听人说教也是一门必学功夫。”
  “小妹确实身份不敌你尊贵,但终归和你共渡难关一场,她帮着你圆谎,你也用着她的身体,倘若他日不再换了,还请世子你高抬贵手,不要与她计较。”
  温孤齐单手撑着身体,侧身看他,
  “她于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我不会轻慢她,更不可能报复。“
  江怀隐拿起酒壶,给温孤齐满上,
  “那就好。“
  “这杯敬你,谢你帮我牵连江家和端王府的姻亲。”
  温孤齐拿着杯子,江怀隐举杯随意地碰过来,
  “…这杯,就预祝我早日雪恨吧。“
  温孤齐被江怀隐哄得连饮几杯,温孤齐没什么事,江怀隐自己倒有些醉了,歪歪斜斜依在台阶上。
  温孤齐拍他的肩膀,
  “那你之前同我说的事情,你要怎么办?”
  “可要告诉若弗?”
  夜风徐徐地吹着,酒气都被吹散。
  江怀隐自顾自笑笑,
  “她迟早要知道的,我估摸着,她已经有所察觉了。”
  江怀隐话头一转,
  “她要嫁人的,你没什么法子阻止你们再换?”
  温孤齐斟满了酒,和着夜里的冷气喝下,放下杯子,静静地看着江怀隐,
  “哪里来的法子。”
  “倘若有,我一定做。不会再阻碍她后半生,这样下去于她无疑是累赘。”
  江怀隐坐起来,摇了摇酒壶,
  “太后娘娘为什么封她县主?”
  “其中有你手笔吗?”
  温孤齐摁住他的手,不叫他乘着醉气一气乱摇,把酒晃出来,
  “皇祖母自己查到的,倒没有我的手笔。”
  “皇祖母查到多年前她改了生辰八字,恰好就是借给我半条命的人,皇祖母觉得此功不小,再加上要和丞相公子门当户对,给了这个封赏其实是很应当的。”
  江怀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笑起来,
  “本来我看她,都没有想要逼死大房的。”
  “只是江伯启心狠,比遂遂猜的要更甚,竟然直接打死了那两个,又对江抱荷不管不顾,这才将大房赶尽杀绝。”
  温孤齐从他手里接过酒壶,若有所思道,
  “她虽然嘴硬,一向是心软的。”
  江怀隐撑着台阶,看着明月恍惚笑起来,
  “新内史…会是谁?”
  温孤齐从酒壶里倒酒,
  “会姓顾。”
  他不多说,江怀隐却明白了,
  “顾云旗?”
  温孤齐不置可否,将酒一饮而尽,喝完了,才摩挲着酒杯,自言自语道,
  “只有把狐狸放上砧板,才能清清楚楚看见狐狸尾巴。”
  江怀隐不知道他的打算,听他这话也不懂,索性躺下了,
  “陈王世子和顾云旗过节尤甚,这么做,也是要为自己的储君之路铺路,堵悠悠众口,让众人都知道,陈王世子胸怀宽广,任人唯贤,连死对头上位都不阻拦。”
  温孤齐淡淡道,
  “也有这个打算。”
  江怀隐把手枕在脑袋下面,
  “真没想到,我也有和大昭曈曈之日并坐喝酒的机会。”
  温孤齐与他碰杯,江怀隐笑着,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
  “我原来,也不叫江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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