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五四 帮扶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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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元器在食堂吃完饭之后,态度就有所转变,吃饭之前,他态度和善,话语多是鼓励,而吃完饭之后,就严肃起来,而且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在说话。
  “你们是纺织厂,防火这件事上,一定要加倍小心,对厂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加强教育。吃完饭之后,我在毛纺二厂房里嗅到了烟草的味道,虽然已经停工了,但在厂房里抽烟,岂不是儿戏?”
  “您说的极是,我立刻安排人清查,一定把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找出来。”
  “不是让你处理那个人,而是严肃纪律!还有安全帽的问题,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所有工人的安全帽都是新的,是戴给我们看的,有些工人那安全帽戴的就是敷衍了事,尤其是那些女工!纺织厂不是机械厂、钢铁厂,安全帽不仅仅是防止上面掉下东西来砸脑袋,还要约束住头发,你看你的女工,留什么法式的都有。万一机器开动起来,把头发卷进去,岂不是压碎脑袋?”
  “这家厂子很有潜力,要进步不仅仅是要在技术上进步,生产上进步,安全上也要进步。别总是想着培养工人,管理层也要学习。”裴元器在办公室里,语重心长的对少东家白志文说着,他说:“这一次,我要把你们魁胜厂做成典型,安排成我们西津纺织行业的门面。这不光是对你们的鼓励,还是对你们的督促。
  你们成了正面表率,很快就有人来参观学习,西津的、南洋的,乃是外国的,细节上处理不好,丢的不光是魁胜的人,也是西津的脸面。”
  从魁胜厂出来,裴元器去了城里,下午略微休息了,晚上则安排与本地行政口的长官面谈。
  山阳县的县长沈长河出身于裴元器的秘书室,四十出头,做事非常干练,在担任县长之前,在西津担任过区长,履历很丰富,经验也充足。二人相熟,所以也没有那么客套。
  “山阳是我西津行省的第九个县,今天转了一天,整体还是不错,已经走上了正轨。等我回西津的时候,你跟我回去一趟,行政总院联络办那边去一趟,选个城市,结个对子。”裴元器对沈长河说话倒也是直来直去。
  而沈长河习惯性的拿出了烟,但是想到裴元器已经戒烟,又小心收起来,说道:“大人,这件事正要向您汇报。山阳这一次来了不少移民,机械厂也还在建设中,工作太多,能不离开卑职就不想离开。至于结对子的事,卑职和几位同僚商议过了,暂定了东莞。若是您没有意见,这件事倒也不用再跑一趟。”
  “这种事,都是优中选优,你连行政总院联络办的人都没见过,就选了东莞?”裴元器有些不愿意相信。
  所谓结对子,就是当初李君威在的时候,给西津申请的一种中枢支援方式。
  以往,西津得到的资源都是帝国中枢直接拨付的,要钱有钱,要项目有项目,但都是大手趣÷阁,在西津的格局已经定下来之后,这种大开大合的合作方式倒也不那么适合了。因此,李君威向中枢申请,制定了海内与西津联动帮扶计划。
  这个计划具体就是,选择帝国沿海最富庶城市,与西津的城市结成对子,一对一的帮扶。比如西津城就直接与申京对接,而京畿则与西滨对接,槟城对接的是黑海舰队。
  在裴元器的印象里,这个计划成效并不是那么显著,所谓对接帮扶,就是要帝国沿海富庶城市出钱出人,试想一下,谁愿意没事割自己的肉喂别人呢。
  所以这个计划施行的几年里,完全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十几个被帮扶的行政单位,能拿多少好处,就看能有多闹腾,有些时候,还要看感情。沈长河的能力很出众,裴元器认为,他老家是福建福州,会选择家乡结对子呢。
  “大人,时移世易,现在哪里还用卑职去西津的联络办,自从我们山阳升格为县,已经有七八个城市的主官派人找上门来,想与我们结成对子进行帮扶,对比了来访问的几个城市代表,东莞的条件是最好的。”沈长河笑着说。
  为了避免裴元器不信,沈长河亲自去了一趟办公室,把几份单子放在了裴元器的面前,这些清单上列出的是来访的各城市答应的条款。福州、东莞、苏州等不少大城市都在其中。
  裴元器挑选出了福州这个他认为的城市和东莞做对比,很快就看出的不同。
  东莞的清单条件很好,第一条就是答应,在结成对子之后,东莞在十年内,至少向山阳移民八千人。而这个八千人特别标注是抵达山阳的人数。相对来说,福州只是答应移民两千五百人。
  此外,东莞也列出了不少项目,比如在得知山阳的棉纺织业起来之后,东莞愿意出面拉投资,建立两家缝纫厂和一家染坊,更是标注了染坊为帝国印染界排名第四的大华染厂的分厂。
  “这是疯了吧,他们怎么这么积极主动?”裴元器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这个帮扶计划了,想不到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裕王爷回京之后的变化..........。”
  这一次外藩改制影响范围之大,确实让皇帝李君华都感觉有些后怕,尤其是议院所代表的资产阶级势力所发挥的影响力。其中一个让皇帝无法接受的地方就是,地方官员在外藩改制之中的态度,他们没有表现出对皇帝的充分支持,哪怕是在内阁屡屡要求的情况下。
  李君华认识到,帝国的官僚体制与皇权已经有了分离的倾向,而这是完全不能忍受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帝国在建国之初,确立了勋贵体系,但有一样,勋贵入仕是受限制的,从军是最主要的方式,其次就是在国有企业之中占据优势地位。但在地方行政体系之中,勋贵受到诸多限制。相反,地方豪强纷纷渗透进了帝国的官僚体制。
  以往皇权对于行政体系的管控主要集中在高层和重点单位,比如内阁和各行高官官这个层级,再往下就很少控制。而经历了外藩改制这件事,皇帝决定深化在中层官僚之中的控制力。
  最简便的方式自然就是设立或者改制衙门,介入人事大权。李君华在中廷之下设立了官员审查局,直接从安全局调人过来。
  以往安全局有秘密审查制度,包括终任审查和提名审查,其中后者最为帝国百姓熟知,那就是对有资格被提名为下一届内阁成员的官员进行提前审查,避免把一些能力欠缺或者德行有亏的人选进去。而这个职权则被交给了官员审查局。
  名义上是审查局,实际却是优秀官员管理局,这部分官员被叫做中管官员,即中廷管理的官员。他们会被审查局审查和监督,但同时也会得到更多的培养和提拔。
  实际上,帝国官员的上升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比如行省主要官员在晋升之前,一般会在省会或者省内重要城市担任过主官。而行省主官要提拔到行政总院,一般都有在经济大省担任主官的经历。而内阁成员多在行政总院的要害衙门有执掌的履历。
  而这部分中管官员则会在选定之后,担任重要城市的行政长官。同时,一些重要城市的行政主官也会自动成为中管官员。
  东莞、苏州、福州等城市官员自然也在这个范围内。而与西津地区结成对子的城市主官则更会特殊,因为对西津地区的帮扶工作是重要的考核成绩,而这个成绩会通过裴元器这个特殊人物直接呈递给皇帝。
  也就是说,如果东莞与山阳县结成对子,在官员审查局还未那位市长拿出考评分析的时候,皇帝就会看到他的名字,显然,这是对于仕途来说是极大的便利。
  也正因为如此,中管官员都会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城市与西津地区结对子,并且尽可能的在结对子的城市之中名列前茅。
  裴元器问道:“好吧,就算如此,我仍然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东莞那边如此慷慨的答应你,相比来说,福州等城市就有些小家子气。”
  “其实您也看到了,这些城市都是帝国的富庶城市。按照行政总院的命令,只有经济实力排名前五十的城市才有资格与西津等海外地方结对子。正因为富庶,所以他们能给予的项目、金钱和物质没有多少区别,甚至说,福州在这些东西上的还比东莞好一些。但问题在于,无论是我们山阳还是西津,缺的最多的就是人。”沈长河说道。
  裴元器对此表示赞同,在这个帮扶计划中,移民问题是最难解决的,海内那些富庶城市,顶多就是把辖区内一些重犯人、非法移民送来,甚至还发生过把麻风病人等传染病患者送来的丑事。
  真正让他们下力气组织、劝说普通百姓移民西津,困难很大。
  “大人,您知道的,我们最需要的其实就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移民。当然,对单身汉之类的也来者不拒,但是您知道,在那些富庶地区,什么样的人最愿意来西津这样遥远的地区呢?”沈长河反问了裴元器一个问题。
  裴元器双手抱胸,没有正面回答:“我更相信你的答案。”
  当年在裴元器的秘书室,沈长河就是负责移民工作的,裴元器相信,这位属下在这件事上更为专业。
  而沈长河也笑了:“好吧,大人,卑职不打哑谜。实际上我仔细统计过,主动愿意来西津,而且很大可能以家庭为单位来的移民就是失地农民,而且是刚刚失地的农民。”
  裴元器捏着下巴,仔细衡量这个界定,发现真的很有道理。
  沿海的富庶城市本身就是移民的首选,那里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富庶城市不愿意在人口上帮扶西津,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他们也需要人口。
  但是西津与那些城市相比,在工作机会上根本没有什么优势。或许工资高一点,或许税收和管制少一点,但西津在万里之外,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抵达,还要承受失去生命的风险。
  但是西津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土地。移民来了,只要想种地,就能自动获得有免税时限的土地和一定的开荒权限,不仅没有任何成本,还会得到各种物资的帮助。
  而海内百姓,对土地有极大渴望的,就是刚刚失去土地的农民,他们只会种地,也只会生活在农村,无法适应城市的工作和生活。只要在这个时候加以引导和支持,这些人有很大可能前来西津。
  “而对比来说,这种移民,东莞比福州多的多,或者说西南几省最多。这一切,都是由历史决定的。”
  这部分历史裴元器也知道,当年光复中华,福建省是帝国第一个完全光复的大陆省份,也是清算委员会第一次展现威力。清算委员会很大的一个贡献就是把土地收归为国有,然后国家再把土地租给无地少地的农民使用。
  但东莞所在的广东等西南省份不同,这些省份曾经是大明几个藩镇的地盘,经历过藩下子弟夺取地主士大夫土地的过程,等到帝国建立时,那里的土地多是大明藩镇的军事贵族。人家归附了帝国,自然不能清算。虽然当年李君度凭借英王遇刺,处置过一部分,但与清算委员会清算过的其他行省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总之就是,西南省份在土地国有化程度上很低,导致的结果就是几十年的土地兼并容易导致农民失去土地,被迫成为佃农,但是随着人口的快速增长,佃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甚至连佃租土地的资格都失去了。因此被迫离开农村,前往加入城市化、工业化的浪潮之中。
  东莞就是如此,但福州不同,这里的农民使用的土地大部分属于国家,不会产生土地兼并,所以他们几乎永远有土地耕作。只有当手里的土地承载不了家中增加的人口时,才会另寻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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