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刘备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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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记·匈奴列传》:“匈奴骑,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骍马。”
  “好马。”刘备忍不住赞道。
  “你可要买?”声音来自树上。刘备仰头细看,只见一半大少年,正懒洋洋的躺在老槐杈上。
  “作价几何?”刘备笑问。
  看了眼刘备,又看了眼身旁的耿雍,少年低声说道:“二十万钱。”
  刘备也是随口一问。正要推迟,却见树上少年眼色一黯,便忍不住问道:“因何卖马?”
  “为筹行资。”少年也是随口一答。
  “去哪?”刘备又问。
  “洛阳。”少年又答。
  耿雍笑道:“上京何必卖马?”
  对啊。既要去京都洛阳,卖了马还怎么去。
  “夫子或还有他用。”少年再答。
  原来是和授业恩师一起去京城。可即便是两人,也无需二十万啊。
  少年说,夫子或还有他用。
  莫非……是去求官?
  印象中,价格和俸禄成正比。四百石四百万钱,两千石两千万钱。买一个县令都要四百万!这卖马的二十万,真叫杯水车薪。
  “何不去马市?”瞥了眼散落在老树周围的众多马粪,耿雍追问。作为商贾之后,他觉得事有蹊跷。因为从散落的马粪就不难看出,少年已滞留在此处不少时日了。
  “去了。”少年的表情说明一切:“无人问价。”
  “马有疾?”耿雍又追问。
  “无疾,有伤。”少年指着另一侧马眼说道:“左眼已瞎。”
  “独目何能值二十万?”耿雍不禁动怒。
  “公马未骟,可为种马。”少年急道。
  虽已眼瞎,可良好的基因却丝毫没有受损。别说,刘备还真有些意动。眼看黄骠马来年就要生产,那时说不定公孙瓒还来配种……
  老让他占便宜。
  不行!
  打定主意,刘备这便问道:“现有一金,充作订钱。此马你先赊卖与我,可否?”
  出门前,母亲悄悄塞给刘备一枚金饼。让他便宜行事。可是阿母,这一整块马蹄金如何能便宜行事?难不成见到一个崔家管事,就咬一块下来?然后擦着口水弯腰递过去,道一声您受累?
  母亲虽知道的多,可经验少。不然也不会典当度日,还错把斗鸡认成母鸡。刘备致孝,故而没有说破。将金饼一路揣在袖中,今才想起。
  “可也。”少年翻身下树,这便去牵马:“你家在哪?”
  “涿县楼桑村。”刘备怕他嫌路远,又道:“可先去松林津,一同乘船返家。”
  少年微微一愣,跟着又麻利的解开缰绳,走到刘备当面:“喏。”
  “哦!”刘备取出马蹄金饼,借长袖遮挡,递与少年。财不外露,这也是母亲叮嘱的。
  少年一把握住刘备手背。翻过来仔细看了又看,掂量再掂量,猛地把金饼取回。
  “此马惧水,无法乘舟。你家在涿县楼桑村,我这便把马送去。”说着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竖子尔敢!”耿雍怒气冲天,一把抓住缰绳。
  刘备也是一愣。
  “让开。”少年居高临下,马鞭一扬。
  “耿兄!”刘备急忙去拉。
  耿雍却岿然不动,手指少年怒声喝骂:“竖子可是要行骗?!”
  少年顿时动怒:“骗从何来?”
  “骗吾弟送马,实为携金私逃!”耿雍怒道。
  “你这人!”少年鞭指苍天,傲气一笑:“想我牵招,待之以诚,惇德秉义。从未骗人!今却被你凭空诬陷!”
  “刘备信你。”
  正在气头上的二人,闻声不禁双双一愣。
  死攥着缰绳的耿雍,以为刘备年少好欺,还要出言劝阻。却被刘备笑着打住。
  “牵兄且去。备不日便回。”
  “好。”牵招又抖了抖缰绳,耿雍无奈松手。
  生怕耿雍阻止,牵招这便打马离去。刚行一半,又大声问道:“你家在哪,再说一遍!”
  “涿县城南十里,陆城亭,楼桑村!”刘备高声答道。
  “记下了!”
  站在一旁的耿雍,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远去的牵招,不由一声长叹。以他的经验,人、马、金,皆失。想必少年的名字,都是随口杜撰。今日一别,北地再无此人!
  牵招?
  怕是取:顺手‘牵’羊,‘招’呼不打,之意吧!
  “贤弟,你怎就信了?”耿雍其实在恼自己。为何要松手放他离去。钱财事小,受骗事大。刘备涉世未深,若因此受挫,耿雍又当如何自处?越想越急,越急越恼。只觉愧对好友。
  “毫无破绽,为何不信?”刘备两手一摊。
  “破绽何其多!”耿雍气的直跺脚:“贤弟细想。此马既怕水,为何事先不说?还问你要了金饼,才道出实情?分明心怀不轨!”
  “耿兄言之有理。又或许,他是怕我先知而后悔。于是拿到金饼后,方才说出实情。”
  “……”耿雍语气不由一软:“愚兄惭愧,不知你竟如此想。然而世道人心,却让人失望。今之教训,何其贵!”
  刘备却笑道:“一金而知人心,何其便宜。”
  “好个一金知人心。”声音从身后来。说话的是个胖大青年。
  刘备看着眼生,于是笑揖一礼:“涿县刘备,足下是何人?”
  “在下中山张世平,乃此间驵侩。”胖大青年指了指身后马市:“足下可愿与我一赌?”
  “赌什么?”刘备笑问。
  “赌这人心。”胖大青年微微挺立身姿,正色道。
  “可也。”刘备觉得有趣:“赌资为何?”
  “人心。”胖大青年语含深意,竖起手掌。
  “好,我就跟你赌一赌人心。”刘备与他重重击掌。
  耿雍更是摇头叹气。此事一出,兴致全无。
  和张世平草草聊了数句,这便拉刘备离开。
  目送刘备二人离去,张世平这才转入马市不提。
  年轻人兴之所至,即便是做了些无伤大雅的荒唐事,又何妨?
  刘备确是洒脱。
  非常人可比。
  寻路返回渡船,崔钧已命人备下晚宴。
  刘备年少,耿雍也不好酒。崔钧尽地主之谊,陪着浅饮了数杯。三年纪相仿,崔钧年长,耿雍次之,刘备最末。没有族中长辈在场,三人便少了顾忌。耿雍早早的盘腿,倚着舷窗,失了坐相。
  怕崔钧反感耿雍,刘备也学他盘腿而坐。
  人皆如此,崔钧还有何虑?
  也歪歪斜斜的倚坐了下去。
  三人互视,不由大笑。
  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全是假的。你让三个未及冠的青少年,没事说这个?
  谁信。
  全是些闲闻轶事,奇谈野趣。所谓的扯闲篇,也不过如此。
  待到兴尽,三人抵窗而眠。
  一夜无话。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翌日,商船早早起锚,驶往老鸦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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