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山去
徐徐微风顺着白头峰顶而下，盘绕一圈，钻进半开的竹门，俯身进了正呼呼大睡的左宸耳里。
他微微睁开眼睛，用手挡住刺眼的晨光，翻身坐起的动作稍稍有些迟缓。正如他此刻的思绪，像是入了泥沼，犹自停留在昨日行将醉倒前，眼前的点点白芒。
那是什么？
左宸记不得了。
他微眯眼睛，耷拉着头，一动不动的坐了片刻，享受着似醒非醒的模糊迷蒙。
历史上某位以睡入道的大能，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睡去之前，醒来之后的片刻时光，可抵贫道苦修一月。”
可见醒觉的过程是必须的，必要的。
半刻钟后，这才运转功法，驱散了残存的酒意。
左宸翻身跃起，并没有惊讶自己明明和她在赤松下喝酒，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到了竹屋。
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就是左宸喝醉的时候，而每次醒来，都会在自己的竹屋。这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唯一让左宸有些意外的是，这次被瞬移而去的他，竟然没有半点反应。要知道，以往在梦里，都是多少可以感受到几分颠簸的。
嗯……如果不是自己喝得太醉的话，那她的修为，恐怕又进步了。
真是恐怖啊。
左宸走出竹屋，迎着初生的艳阳，伸了一个懒腰。
自己也该走了。
似乎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和以往一样，下山的左宸，孑然一身，身边不过一把剑，一条鱼罢了。
剑在手腕，鱼，则被左宸装进了灵兽袋里。
左宸绕山半圈，又来到了赤松下，恭敬一拜。
山里云间，似乎传来一声悠悠轻叹。
三枚赤红松针飘然而落，掉在左宸手里。
左宸又是一拜，身影一动，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峰顶崖边。
身在崖边，方知白头峰之险，之高，之峻。其山势奇直，接天通地，天上地下，皆有云雾缭绕，唯有左宸所在之处，方可认得身处人间。
左宸一声长啸，双臂张开，竟然不管不顾，身体前倾，直直向前倒下！
下坠的速度先是稍缓，随后越来越快。山洞奇石，走兽飞鸟，不断从左宸视野当中掠过消失，越往下坠，视野里的万事万物越如同指尖流光，化作模糊不清的斑驳线条。
前方云雾一阵荡漾，忽然散开两旁，一群头顶丹红的白鹤正缓缓飞来。它们见到眼前的天外来物，大惊之下，拍打翅膀，就要避开。
然而猝不及防，以左宸的速度，下一刻就要撞上！
“叮！”
一声剑鸣，残柳枝自行脱落而下，如游鱼般绕在手里，缓缓被左宸握紧。
一道翠绿剑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弧，调整了方位，朝着远方天际飞去。
左宸握住残柳枝，微微发力，身形轻若无物般腾飞而起，精准的落在了残柳枝上。他负手而立，面带微笑，自有无双气质洒落。
只可惜目睹这一切的，只是一群受惊的白鹤。
此去经年。
—————————
“大景上承天命，所求所得，一为解万民倒悬之危，二为天下人，皆可求长生。”
六百年前，问鼎中原的大景开国皇帝，如是说道。
前朝大虞，弄得朝野财匮力尽，民不聊生，偏偏皇帝生得荒淫无道，不问皇宫之外哀鸿遍野，暴尸百万，只顾眼前丹炉，妄想求那长生之道。
万民倒悬，神州大乱，自有人揭竿而起，由一汇百，由百变万，在六百年前，推倒了大虞的统治，立国是为大景。
大景做到了。
这是个崭新的时代，百姓与修行者同乐，同处，同生。修行者不再高高在上，无论江湖还是庙堂，山野还是城池，皆可见得修行者的踪迹。
而吃饱喝足，下一步，自然就该追求长生不老。
路边摆摊的老道士，不算命，不骗财，旁人问起，只说待一个有缘人；深山里的庙宇，白狐化作的女子细细耳语，待着即将来的赶考书生；寺里的小和尚敲着木鱼，思量着情字何解；千里之外，祁水河畔，有武夫一拳轰退百丈浪潮。
大景，虞州，清波府城。
相传虞州之所以称为虞州，便是因为此地乃是前朝大虞的皇都所在。将虞国降格为虞州，是为显大景之威严，大景之度量。
府城既是府城，自然有其他地方未有之雍华气度，可容纳百万人的宏伟城池，其内游人如织，行人如线，软香红土，纸醉金迷。
若从天际俯瞰，清波府城其内中正，其外趣÷阁直，中轴线贯穿南北城门。整座府城被划为七七四十九坊，每一坊都大小严整，自成方圆。
广韵坊内，一处茶肆。
这是一处相当普通的茶肆，白墙灰瓦，外墙爬满枫藤，一看就有些岁月了。茶肆只有一楼，门面不大，桌凳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也最多容纳个二十余人。
这是间老资格的茶肆，算起来在清波府，论规模装潢，当然比不上新修的茶馆，但是人流却并不算少。
清晨时分，茶肆里就坐了零零散散七八个身影，一边酌茶，一边闲聊，一边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侃侃而谈。
其中一位客人抿了口茶，不禁笑道：“老板娘，这茶，还是越老越好喝啊。”
茶肆老板娘靠在柱子上，玲珑身姿展露无疑，眼角的细微皱纹反而衬出这个年纪应有的万种风情，像熟透的水蜜桃。
客人说的是茶，实际说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当下就是一番哄笑，就连说书先生，都暂时停下了口。
老板娘早早就过了害羞的年龄，轻轻啐了一口，笑道：“老六，你家里可还有更老的呢，要不回家试试！”
老六叹息一声，佯装生气道：“喝茶就喝茶，说些莫须有的作甚？”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来这儿的都是熟人和街坊，都知道老六命不错，娶了个小商贾家的女儿，不过年纪要比他大上一轮半，至于长相就更不必说了。
老六平时被管得紧，只有来茶肆的时候，才能放得开些。些许调笑之语，更像是活跃气氛，毕竟来这儿的人，互相都认识。
如老六和老板娘，更是早年的街坊发小。
台下闹定，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再度开了口；老板娘嘴上不饶人，但是又绕过去，给老六添了杯茶；其他客人或是相视轻笑，或是摇头晃脑，悠然自得。
这般平平淡淡，闲适清雅的生活，又是多少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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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睁开眼睛，用手挡住刺眼的晨光，翻身坐起的动作稍稍有些迟缓。正如他此刻的思绪，像是入了泥沼，犹自停留在昨日行将醉倒前，眼前的点点白芒。
那是什么？
左宸记不得了。
他微眯眼睛，耷拉着头，一动不动的坐了片刻，享受着似醒非醒的模糊迷蒙。
历史上某位以睡入道的大能，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睡去之前，醒来之后的片刻时光，可抵贫道苦修一月。”
可见醒觉的过程是必须的，必要的。
半刻钟后，这才运转功法，驱散了残存的酒意。
左宸翻身跃起，并没有惊讶自己明明和她在赤松下喝酒，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到了竹屋。
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就是左宸喝醉的时候，而每次醒来，都会在自己的竹屋。这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唯一让左宸有些意外的是，这次被瞬移而去的他，竟然没有半点反应。要知道，以往在梦里，都是多少可以感受到几分颠簸的。
嗯……如果不是自己喝得太醉的话，那她的修为，恐怕又进步了。
真是恐怖啊。
左宸走出竹屋，迎着初生的艳阳，伸了一个懒腰。
自己也该走了。
似乎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和以往一样，下山的左宸，孑然一身，身边不过一把剑，一条鱼罢了。
剑在手腕，鱼，则被左宸装进了灵兽袋里。
左宸绕山半圈，又来到了赤松下，恭敬一拜。
山里云间，似乎传来一声悠悠轻叹。
三枚赤红松针飘然而落，掉在左宸手里。
左宸又是一拜，身影一动，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峰顶崖边。
身在崖边，方知白头峰之险，之高，之峻。其山势奇直，接天通地，天上地下，皆有云雾缭绕，唯有左宸所在之处，方可认得身处人间。
左宸一声长啸，双臂张开，竟然不管不顾，身体前倾，直直向前倒下！
下坠的速度先是稍缓，随后越来越快。山洞奇石，走兽飞鸟，不断从左宸视野当中掠过消失，越往下坠，视野里的万事万物越如同指尖流光，化作模糊不清的斑驳线条。
前方云雾一阵荡漾，忽然散开两旁，一群头顶丹红的白鹤正缓缓飞来。它们见到眼前的天外来物，大惊之下，拍打翅膀，就要避开。
然而猝不及防，以左宸的速度，下一刻就要撞上！
“叮！”
一声剑鸣，残柳枝自行脱落而下，如游鱼般绕在手里，缓缓被左宸握紧。
一道翠绿剑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弧，调整了方位，朝着远方天际飞去。
左宸握住残柳枝，微微发力，身形轻若无物般腾飞而起，精准的落在了残柳枝上。他负手而立，面带微笑，自有无双气质洒落。
只可惜目睹这一切的，只是一群受惊的白鹤。
此去经年。
—————————
“大景上承天命，所求所得，一为解万民倒悬之危，二为天下人，皆可求长生。”
六百年前，问鼎中原的大景开国皇帝，如是说道。
前朝大虞，弄得朝野财匮力尽，民不聊生，偏偏皇帝生得荒淫无道，不问皇宫之外哀鸿遍野，暴尸百万，只顾眼前丹炉，妄想求那长生之道。
万民倒悬，神州大乱，自有人揭竿而起，由一汇百，由百变万，在六百年前，推倒了大虞的统治，立国是为大景。
大景做到了。
这是个崭新的时代，百姓与修行者同乐，同处，同生。修行者不再高高在上，无论江湖还是庙堂，山野还是城池，皆可见得修行者的踪迹。
而吃饱喝足，下一步，自然就该追求长生不老。
路边摆摊的老道士，不算命，不骗财，旁人问起，只说待一个有缘人；深山里的庙宇，白狐化作的女子细细耳语，待着即将来的赶考书生；寺里的小和尚敲着木鱼，思量着情字何解；千里之外，祁水河畔，有武夫一拳轰退百丈浪潮。
大景，虞州，清波府城。
相传虞州之所以称为虞州，便是因为此地乃是前朝大虞的皇都所在。将虞国降格为虞州，是为显大景之威严，大景之度量。
府城既是府城，自然有其他地方未有之雍华气度，可容纳百万人的宏伟城池，其内游人如织，行人如线，软香红土，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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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相当普通的茶肆，白墙灰瓦，外墙爬满枫藤，一看就有些岁月了。茶肆只有一楼，门面不大，桌凳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也最多容纳个二十余人。
这是间老资格的茶肆，算起来在清波府，论规模装潢，当然比不上新修的茶馆，但是人流却并不算少。
清晨时分，茶肆里就坐了零零散散七八个身影，一边酌茶，一边闲聊，一边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侃侃而谈。
其中一位客人抿了口茶，不禁笑道：“老板娘，这茶，还是越老越好喝啊。”
茶肆老板娘靠在柱子上，玲珑身姿展露无疑，眼角的细微皱纹反而衬出这个年纪应有的万种风情，像熟透的水蜜桃。
客人说的是茶，实际说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当下就是一番哄笑，就连说书先生，都暂时停下了口。
老板娘早早就过了害羞的年龄，轻轻啐了一口，笑道：“老六，你家里可还有更老的呢，要不回家试试！”
老六叹息一声，佯装生气道：“喝茶就喝茶，说些莫须有的作甚？”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来这儿的都是熟人和街坊，都知道老六命不错，娶了个小商贾家的女儿，不过年纪要比他大上一轮半，至于长相就更不必说了。
老六平时被管得紧，只有来茶肆的时候，才能放得开些。些许调笑之语，更像是活跃气氛，毕竟来这儿的人，互相都认识。
如老六和老板娘，更是早年的街坊发小。
台下闹定，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再度开了口；老板娘嘴上不饶人，但是又绕过去，给老六添了杯茶；其他客人或是相视轻笑，或是摇头晃脑，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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