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才是老爷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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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庄,拙修庵。
  此地竹树环绕,格调清幽,原是庄主徐阎罗的书斋。
  就在刚才,目睹儿子坠崖,惊吓昏迷的赵氏,被徐景韶安置到了这里歇息。
  庵内一片狼藉。
  临窗一张福州髹漆方桌上,摆着汉未央宫瓦砚,玉厢花梨木镇纸,书案上散落着些宣纸,一本《四书章句集注》上还标注着密密麻麻趣÷阁记,有些地方墨迹还没干透。
  赵夫人坐在一张厢玳瑁屏风矮床上,盯着书案,眼圈微红。
  徐景韶侍立母亲身旁,一众婢女小厮毕恭毕敬站在远处门口,一个样貌俏丽身形消瘦的扬州瘦马,正跪在地上低声抽泣,徐家大丫鬟静儿和家奴吴福在赵氏旁边伺候。
  “老天爷啊,老徐家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和老爷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个独苗,你刚刚大病才好,又要去寻短见·····”
  静儿递来块手帕,赵氏接了,抹了把眼泪,将手帕摔在地上,指着那瘦马怒道:
  “花银子把你买来,却不好好服侍少爷,还大的胆子!”
  赵夫人朝吴福一挥手,“打断腿,丢进太湖喂王八!”
  身材粗壮,满脸凶光的家奴立即上前,拖着那女子朝庵外走去。
  徐家在这苏州府,打死个把奴婢也不是什么大事,徐景韶连忙拉住吴福,对娘亲道:
  “娘,孩儿病刚好,最近确实没那心思,不是她侍候不周,且饶了她。”
  赵夫人见儿子求情,便让吴福停手,那瘦马被吓得双脚瘫软,走不动路。
  “韶儿,你来东庄前还好好的,几日不见,如何就变成这样了?”
  “啊?”
  徐景韶一脸懵逼,连忙开始回忆自己这几天,到底有什么做的不妥之处。
  他每天起来,读书写字,准备今年乡试,偶尔和一群美貌婢女们玩躲猫猫的游戏,学习累了,就带着阿福去振衣岗吹吹风。
  赵夫人边哭边说道:
  “韶儿,以前,你天天去逛青楼,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们戏耍,不读书,不写字,吃也吃得,喝也喝得,玩也玩得,好不快活?如今这是怎了?”
  众人目光被赵夫人带动,都朝髹漆方桌那边望去,赵夫人拿起那本做满趣÷阁记的《四书章句集注》,在徐景韶面前晃了晃。
  “好好的,读这劳什子作甚?”
  吴福轻咳一声,凑到母子两人面前,低声道:“恭喜夫人,少爷上进了,这些天说要考取功名,老爷知道后,必定喜欢·······”
  “欢喜个屁!”
  赵氏一耳光扇在阿福脸上,指着家奴鼻子骂道:
  “嫌韶儿命太长是不?你这狗奴才,让你带着韶儿来东庄好好玩耍,看你把他带成什么样子了,没点人形,滚!老爷回来扒了你的皮!”
  吴福捂着脸,怯怯的望了徐景韶一眼,躺下身子,朝门口滚去。
  赵夫人却是余怒未消:
  “老爷在杭州忙着推考成法,一年不回姑苏,一大家子事都要我一个妇人来操持,你们个个都不省心,不好好服侍公子,韶儿三年前读书差点坐牢,去年读书又病了一场,还要他读书,要逼死他不成!逼死了他,你们都活不了!”
  穿越之后,徐景韶对今生的记忆,原本就是断断续续残缺不全,听他娘一番哭诉,这才了解到更多细节。
  万历元年六月,内阁上疏请随时考成,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张居正“考成法”。
  简单来说,要求各地衙门分置三本账簿:一本记载一切发文、收文、章程、计划,是为底册。一本送各科备注,最后一本送内阁查考。
  以此达到“以六科控六部,以内阁控六科”,综核名实,随时稽考、整顿吏治之目的。
  奏疏上去后,十一岁的小皇帝朱翊钧,立即同意了张先生的奏议,回旨批复:“都依议行”。
  考成法颁布,对官员们来说,混日子就难了,大家虽有不满,然鉴于新政切中时弊,成效卓著,敌人一时还没来得及动手(第一次对新政反扑,要等到万历三年二月)。
  去年七月以来,各地巡抚巡按,参议佥事忙得鸡飞狗跳。
  徐景韶他爹徐延裸,已经快有一年没回家,去年除夕,徐阎罗忙着在杭州府城衙门加班做假账,不可谓不辛苦。以至于徐景韶都快忘了他爹长什么模样。
  赵氏出身苏州巨商之家,自幼没读过书,迷信鬼神之说。三年前,徐景韶醉酒打人,差点吃官司,赵氏坚持认为,儿子是被药王庙的小鬼上了身,于是去求了签,得出结论:不能再让徐景韶读书。加之去年被王家退婚,最近又大病一场,赵氏越发笃信。
  徐景韶从静儿手中接过茶水,递给母亲,安慰她道:
  “好了,都听母亲的,不读了不读了,以后专心做个纨绔子弟。”
  赵氏接过茶水喝了口,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欣慰之色,拍拍儿子肩膀,笑道:
  “这就对了嘛!!”
  “你爹常跟我说,这几年朝局乱的很,为官得未必好,他都想退下来了!再说那北京城不过砂砾场,风大沙大(注1),你做到首辅又如何?还不如就在姑苏过日子!”
  “姑苏到底是通都大邑,咱家又不缺银子,亲戚都在衙门里!盘根错节,哪个敢惹你?你不愿结社讲学,议论朝政,便学你爹造园作亭,吟诗作画,至不济去勾栏耍耍,银子总花不完,非去五脊六兽的争科考作甚?咱徐家又不是小户寒门·····”
  赵氏一席话振聋发聩,徐景韶久久无语,小镇做题家的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他呆若木鸡,良久才道:
  “娘亲说的是!孩儿受教了!”
  丫鬟仆人早已备好饭菜,徐景韶搀扶母亲来到拙修庵旁边的耕息轩进膳。
  小院门外树有篱屏,轩外挂着斗笠蓑衣,放着些锄头䦆头的农具,当然,农具都是崭新崭新,可见都是些摆设。
  当初,徐延裸为自己修建耕息轩时,想着以后从麦山耕作回来,坐在北窗下读书,最后进入香甜梦乡,效法陶渊明种豆南山下的生活,当然,这种耕读梦想,只是徐阎罗的奢望而已。
  徐景韶望着一桌子鹿肉獐肉山珍海味,想起这几日见到的东庄外面一众佃户,胼手胝足在田间辛苦耕作的画面,不觉有些恍然。一想起远在京师推行新政的张太岳,徐景韶便觉心有余悸,以他对晚明历史的了解(徐景韶前世多明史有过研究),万历皇帝身边的这位张先生,可不是什么善茬。
  据说张居正对江南豪绅,也就是徐家这样的人,极为痛恨······还是要提早布局准备才好。
  吃过一顿极丰盛的午饭,赵氏见天色不早,儿子又无大碍,便要回城。
  徐景韶将母亲送到船上,临行之际,酝酿许久,突然开口道:
  “母亲,我与那王道姑的指腹婚书还在吗?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赵氏惊道:我儿,你又要作甚?”
  徐景韶正气凌然:“孩儿要去太仓王家论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还算不算数!”
  赵夫人疑道:“韶儿,你还忘不了那王焘贞?天下女子多得是!听说那女子又黑又丑,还不爱洗浴·······”M.biQuge.biZ
  徐景韶完全不记得自己未婚妻长什么样,脱口而出道:“娘你想多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见赵夫人犹豫不决,徐景韶补充道:“娘,你和爹在苏州府也是头面人物,何曾丢过这个脸,我便带了婚书去王家,当他们面撕了,便是休了王焘贞,把徐家脸面挣回来。”
  赵夫人听了抚掌大笑:“好!好,这才像是老爷亲生儿子嘛!先回姑苏,把吴福带上,再多带几个家丁,提防他们打你!”
  注:
  1、明代北京沙尘天气渐趋恶劣,许多在北京居住过得南方文人都有类似记载,如屠隆在《在京与友人书》中曾抱怨说:“燕市带面衣,骑黄马,风起飞尘满衢陌,归来下马,两鼻孔黑如烟突,人、马矢和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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