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有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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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同袍臣服的林景芝,魏丰心中一动。
  方才林景芝的细微动作落在他眼里,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客气疏离,他心中不可避免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似乎他得到了一些东西,好像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孰轻孰重?
  然而,耳边更多的是文武百官的跪拜之声。
  声声入耳,心灵撼动。
  这就是人人渴望着的,争夺着的,至高无上的权力鼎峰。
  天下之主,九五之尊。
  现在这个位置名正言顺的属于他了。
  而他的好友,成了他麾下镇守四方的将军,替他征战天下,庇佑安康。
  魏丰恍惚间觉得,这一次朝月国的气运站在了他的身后。
  而曾经的太子魏泽,那个在流觞宴上问他潭洲如何的魏泽,就仰着头站在御道石阶下看着他,目光带着不甘心的森然恨意。
  恨吧恨吧!
  这场王位争夺的战役,终归是他赢了!
  之所以说嘉庆帝防错了人,不过是因为在林景芝的镇守下,魏泽秘密调兵的事被不动声色的瓦解,他手中最后的底牌被扒了个干净,一点水花都没有折腾起来。
  可是眼下看来,这样的防备更像是对魏丰最后的一点保护。
  也许,那个时候的嘉庆帝认为,魏丰是个温顺善良的好孩子,毕竟那时,魏丰时常端茶送药陪在他床前照顾,像是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心里定下立储的意思后,便担心这样的魏丰防不住魏泽暗地里的动作才留下了林景芝坐镇主持,也好守着魏丰登基,想给这个自己疏忽了多年的四子最后一点温情,殊不知狼子野心半分不少。
  等嘉庆帝看明白的时候,已经迟了。
  帝王家的温情总是带了几分血腥味,当了一辈子的皇帝,却在弥留之际猛然惊醒,他剩下的两个儿子,谁也没有为了他真心实意的难过。
  说不清是谁的悲哀了。
  也难怪现在魏泽会恨他入骨,毕竟魏泽曾经离皇位那样近,简直就是唾手可得的地步。
  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拖了下来。
  这滋味并不好受。
  恨他乃是理所应当,不恨他的话,魏丰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可是,魏泽也只能停留在恨上了。
  现在,该他来问一问魏泽,觉得潭洲如何了。
  心情跌宕起伏的魏丰此时终于勾起唇角露出了一点笑意,曾经所受的种种屈辱,冷眼,嘲笑,在他眼前走马而过,然后一寸一寸,分崩离析。
  现在,他的呼吸畅快淋漓,背脊倨傲挺直,站在了众人视线中央,再也不必处处忍让,因为现在,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是他,魏丰。
  他是这天下,新的帝王。
  ○
  古语云:新官上任三把火。
  走马上任的官员对自己的政绩自是重视非凡,更何况是新帝。
  国丧过后,魏丰正式登基,更国号纪年为嘉禾,天下大赦。
  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件叫人值得琢磨的事,魏丰曾是亲王时,封号为景王,现在登基为帝,他的封号本该随之变动,他却仍选择沿用“景”字,即景帝魏丰。
  许是感念林景芝的帮扶,又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小心翼翼地示好。
  说起来,哪怕林景芝没有选择任何阵营,只是一心为国为民,却不得不承认,他能登基为帝,林景芝功不可没。
  有了景帝这般明示,林景芝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两。
  新帝即位,正是立威之时,想要坐稳皇位,势必得做出几分功绩,方能服众。
  于是魏丰大刀阔斧发动各项改革,特别是对于贪污腐败结党营私之案更是深恶痛绝,严查严打,许是对之前魏泽母族打压之事仍是心有余悸。
  惩治奸佞,少不得要用些雷霆手段,林景芝便成了他手里最为锋利的刀,披荆斩棘,铁血无私,铲除了大大小小贪官污吏无数,朝堂上下风气肃净,焕然一新,天下平定,百姓昭和。
  景帝登基四年后,文武兼治,朝月出现了空前盛世。
  ○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高处不胜寒,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容易觉得不安。
  因为害怕会从高处掉下来,摔得头破血流,尸骨无存。
  魏丰便是如此,帝位坐稳了,猜忌之心愈发严重。
  偶尔午夜梦回时,忆起年少之事,仍觉得怀念不已,然而当年在潭洲那个青涩的四殿下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当年宣读诏令时在魏丰心底埋下种子的那一抹惧意,终归还是破土而出,发了芽。
  最近帝都洛阳里流传起了一首童谣,听说是从别处传进来的,不出半月,已经传遍了帝都,甚至被有心人传到了景帝耳中。
  “天皇皇,地皇皇,莫惊吾家小儿郎。
  平蛮寇,定四方,国有将军镇四壤。”
  彼时的林景芝统领三军,是万将之帅,已然撑起了天下的大半江山。
  他在守护着他的家国。
  替魏丰整肃朝纲后,林景芝便主动请命前往西北驻守,不仅抵御外敌入侵,安定四壤,而且平定安邦,匡扶正义,天下万城哪里有动荡,他就出现在哪里,叫人分外安心。
  可以说,林景芝便是这个国家百姓心里最大的守护神。
  他请命避开朝堂许是也知功高震主的道理,然而,那时,他是相信着魏丰的。
  林景芝的名字本身已经成了一种威慑,朝纲肃清,无人敢乱,朝堂上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偃旗息鼓却并未根绝。
  在林景芝远赴西北时,不少怀着小心思的文官终于松了口气,力图改变文官式微的现状,总是变着法子打压武将势力,暗中挑拨离间君臣关系,意有所指林景芝拥兵自重。
  开始魏丰自然是不信的,毕竟是多年好友,魏丰深知林景芝的为人秉性,然而上位者总归是心思重,流言蜚语听得多了,也不免半信半疑,再加上帝都里传起来的童谣,催生着他心里的猜忌破土而出。
  有人趁机参了一本“天下谁人不识将”的折子,大意就是这普天之下,有的人可能不知道皇帝叫什么,但绝不会有人不知道大将军叫林景芝。
  虽然挑拨意味明显,但这无疑是在挑衅皇威,皇帝心中不悦。
  昔日对功臣对旧友抱有的尊敬器重被忌惮畏惧取代,那抹惧意终归成了导火索。
  景帝便挖空心思,策划了一起借刀杀人。
  于他心中,不管是林景芝也好还是邻国邦交也好,都是可以拿来利用或者舍弃的棋子罢了。
  本在林景芝的平定镇压下,四境臣服,邻邦朝贡,其中便包括了同朝月西北边境接壤的匈奴十八部落。
  匈奴国内粮草不足,林景芝同西北驻军还接济了不少,两国为邻,邦交友好。
  景帝先是派人故意到匈奴国边境散播谣言,诸如大将军林景芝出尔反尔,说是与匈奴诸国建交,睦邻友好,实则要踏平匈奴,以扩充朝月版图之类的谣言。
  战神林景芝本就威名在外,匈奴十八部落又算不上什么大国,独善其身罢了,边境的谣言越传越盛,引起了不小骚乱,匈奴本意是想寻求朝月庇护,猛然发现受到了欺骗,当即翻脸。
  正常交战,打又打不过林景芝,他们只能先下手为强,集结了十八部落兵力,开始攻打朝月,意图来个措手不及。
  后调走军医,随意选了个西北的小村庄做诱饵,设下圈套,害得了忘愁身重剧毒,慢一步而去的林景芝尚未起疑,被迫求医,遭到驿站围剿身受重伤。
  景帝又动作迅速替换了林景芝在军中势力,一路追杀,非要斩草除根才肯罢休。
  一出阴谋酝酿了一年之久。
  所有挡在他帝位前的人都要死,哪怕那个人一丁点异心都没有。
  猜忌,才是最可怕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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