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邀请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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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安听到王满银的问话,先是干了自己杯中剩下的酒,随后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真诚说道:“姐夫,我佩服你!”
  王满银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呢?”
  “就是敬佩啊。”少安肯定的说道,“我知道鸽子市是什么地方,姐夫你能撑起一个鸽子市的场子,我是真心佩服你。”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姐夫你是什么意思,这几年我们的手脚被捆的死死的,只能在地里挣几个不值钱的工分,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虽然鸽子市是犯法的,但我却觉得对咱们农村人来说,必不可少。”
  “所以我才说敬佩你,因为姐夫你敢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而且还成功了,不过姐夫,你可千万得小心,可不敢被抓了。”
  王满银欣慰的点点头,给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郑重说道:“我想让你跟着我一起干。”
  孙少安一愣,放下手中酒杯,久久不语。
  王满银也没让他着急回话,“这件事不是小事情,你回去以后认真考虑考虑,多的我不敢保证,一个月起码能让你赚三十块钱,你自己思考吧。”
  少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了王满银家院子的,他对外界仿佛失去了感知,整个大脑都在高速旋转,但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在回双水村的路上,夜早已经黑尽了,天幕上难得出了几颗星星,冰凉的晚风打在他的脸上,散去些许酒意。
  他整个人处在无限的纠结中,想了想,干脆钻进一块旱地里面,坐在田坎上看着下方的双水村。
  双水村还是记忆中的双水村,一点儿变化都没,村里零零散散有一些火光,狗叫声不绝于耳。
  老实说,他对王满银的提议是相当心动的,赚钱的事情谁不想干。
  一个月三十块钱,加上自己挣的工分,半年就能将自己家里那一河滩帐给还清,一年自己家里的日子就可以红火起来。
  但是,如今这个大环境根本就不允许做买卖,更别提搞鸽子市了,一旦被抓住,那铁定是要被批判的,说不定还要进监狱。
  当然,进监狱不大可能,那都是鸽子市的主要负责人才有这个待遇,他们大概率是会被全公社批判。
  但这个惩罚他也承担不起啊,一旦被批判,名声就彻底臭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名声可是特别看重了,而名声一旦臭了,根本就娶不到媳妇儿,就算娶了媳妇儿,生下来的孩子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越想,少安的心里就越是烦躁,手里的纸烟是卷了一根又一根。
  “少安哥!”
  突然,一声熟悉的大喝出现在耳旁,让他好好吓了一跳。
  孙少安打了一个激灵,就好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了一样,回过神来看着穿戴一新的润叶,没好气的说道:“润叶,你吓死个人。”
  说完心情便有些低落,青梅竹马的润叶,现在天天穿着精美的衣服,辫子梳的油光发亮,脸蛋也是白白净净,让他都有一种不敢接近的心思。
  这些,都是一个青年本该有的羞耻心和自尊心罢了。
  “嘿嘿,少安哥,我一看背影就知道是你,你在这儿干嘛呢。”
  说着,润叶也不嫌脏,直接坐在他旁边,一坐下去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小布袋,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少安扫了一眼,哦了一声,随口回道:“刚我去了姐夫家,送的时候硬塞的十斤白面。”
  “那看来兰花姐找了一个好男人。”
  润叶也是随口回道,十斤白面对她来说就是个数字罢了,他爸可是双水村支书田福堂,二爸田福军更是县里那啥的副主任,一年四季从来不缺吃食和衣服。
  因此,并不能体会到这十斤白面有多么贵重。
  少安是个聪明人,知道润叶的想法,心里再次叹了一口气,对这烂包的日子越发不耐烦起来。
  他摇了摇头,说道:“润叶你还是赶紧回家,咱两孤男寡女坐在这里,可不敢让村里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我们光明正大两兄妹,他们爱说就说去。”润叶丝毫不在乎,她只觉得和自己的少安哥待在一起很快乐,其他的什么也没想。
  她还没有想未来的事情,更加没有想过要和少安过一辈子,她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润叶和少安的想法一样,彼此之间还认为是兄妹。
  少安好笑的摇摇头,也不再多说。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润叶就发现他心情不太好,当即问道:“少安哥,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给我说,我帮你出主意。”
  “没有什么难事,就是白天在山里干了一天,有些累了。”少安敷衍道,但心情却更加沉重,润叶带给了他落差感。
  润叶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她觉得少安哥没有说实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少安无法静下心思考,便起身拍拍屁股,拿起布袋离开。
  回到家,抽着旱烟的孙玉厚老汉当即问道:“借到没有。”
  少安看了一眼自家父亲头上那条脏兮兮还破烂的羊肚子毛巾,心中再次一痛,家里已经穷的连条羊肚子毛巾都舍不得买了。
  他点点头,“借到了,姐夫直接借了我们十五块钱,还让我拿了十斤白面回来给奶奶吃。”
  孙玉厚愣了一下,吐出一口青色烟雾,呐呐道:“过年猪卖了第一时间就还他钱,以后......两家人还是多走动走动。”
  少安点点头,将布袋交给母亲许慧,回到旁边一口土窑洞。
  这口窑洞是他们自己戳出来的,相当粗糙,连个窗户都没有,别人家的猪圈都没这么破烂,但没办法,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钱来箍一口像样的土窑。
  少安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窑顶,回想起往日里的一幕又一幕,心情越发沉重,他一直想要把家里的光景搞红火,但结果却是越来越烂包。
  心中一股怒火凭空升起,越燃越盛,好似要冲出胸口,将这世道给焚烧殆尽。
  良久,他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怕求,再穷只能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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