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花下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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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若风他们在花香中醒来,比平常略迟了一些。也许是他们昨晚在屋内熏香的缘故,他们睡得香沉。若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有在梦里在花海中肆意飞奔,感受风的驰骋,那种幸福感。若风躺在床上,竟有点不舍得起床。
  “老师们!太阳晒屁股啦!”院子里是小楚他们的欢叫声。
  若风一骨碌坐起了身。全身酥麻,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血液在全身流动,精气神总算被唤醒了。他嘴角勾起慵懒而满足的笑。
  若风来到院子里,女孩子们已经穿戴整齐,和小孩子们愉快地交谈着。
  若风从井里提上一桶水,简单地梳洗着。
  “老师们!天气花说今天会是个晴朗好日子。我们去郊游吧!”小楚他们的眼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焱仙很感兴趣,哪里有自由的光,愉快的事,她便会飞奔而去。她这两天可闷坏了。今天她已经好多了,精气十足,是该去玩闹一番了。她高兴地叫道:“好啊。郊游多棒啊。我们全都一起去。”
  董缘瞥了一眼小白,看到小白瞪大了眼,眼中透露着神往也有失落的暗沉,这两天失去了自由,一直待在蓝老那,它也很无聊,很颓然。然而,是它闯的祸,它得负责。也可以不负责,只是……它看向董缘,却看到董缘在看着它,它心一惊,狐狸眼瞪得如牛眼般又大又圆。不,不,不,我刚刚的想法只是一时失足的错乱。不对啊,她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小白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董缘当然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只是小白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刚刚看着瞪大眼的小白,董缘一瞬冒出个想法:看不出来,小白也挺可爱的嘛。
  董缘对小白轻轻一点头,莞尔一笑,这吓坏了小白。董缘开口道:“好啊,今天我们一起去郊游。只是,郊游前总该有准备。我们都没准备吃的呢,还有要带的其他东西,而且蓝老那边也要负责的。就由我和小白一起去蓝老那边说明一下,其他的就先交给你们了。”
  勿心怡和木仙她们几个女孩子准备起了糕点,至于其他人,有的人给小摩搭把手制作风筝,有的人出门买餐布和其他零食,其他人,则在小孩子们的提议下烧着艾草。小楚他们说,这个时节,花草盛放,而虫子也出没了,用艾草烧成的水擦洗身体能防虫避虫。
  董缘回来了。然而来人不止她和小白。还有几位老人。这其中包含了蓝老和屏娘。
  原来,董缘费了一番劲儿才说服宅在家里的蓝老接受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那就是和他们一起去郊游。而,这其中还多亏了屏娘的帮忙。屏娘似乎在老人中很有说服力。是她开口想去郊游,蓝老才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一伙人浩浩荡荡压马路出了城,去了郊外。
  郊外分明比城里还热闹。
  郊外是起伏变化的草坡,坡上开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花朵。春风扑鼻,带来好闻混杂的香味,而眼睛也捕捉到了春风的顽劣,它肆意吹皱了如图案精美的锦缎般的草坡。若风仔细地听着,风呼呼而过,如笑语,似痴话。
  若风看着如此美景,不觉心旷神怡,他的心穿越人海,飞奔着,欢笑着,和花草一起享受春天的活力。
  “这里真棒!不跑起来,动起来,实在枉费这美好春光。”焱仙的眼睛亮亮的,显然她的心也沦陷了,也动心了。
  小楚嘻嘻笑道:“老师们,我们去放风筝吧。”
  他们互相配合,听着指挥,牵拉着风筝。风筝越飞越高,似乎想把他们的喜悦带到天际,随风而去。
  “爷爷们,奶奶,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你们的风筝是飞最高最稳的!太厉害了!而且你们跑得比我们还利索!我老了,放风筝时,一定要和你们一样比所有年轻人都高都厉害。”此刻他们身上都出了汗,口渴了,肚子也有点饿了,还有点累了,便聚集在了一起。焱仙似乎是为数不多还精力满满的人,她看着这几位老人,眼中尽是崇敬。
  老人们听了焱仙的话自然很开心。
  屏娘笑得慈爱,她的声音平稳,有让人安心,安宁的魔力,“我以为小若风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没想到他身边全是宝。”
  细心的勿心怡已经在草地上铺好布,将糕点和零食从收纳盒中取出,放置在布上。“大家一起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勿心怡姐姐最棒了。”焱仙一嘴亲在了勿心怡的脸颊上。勿心怡一脸似笑非笑,直直看着焱仙。焱仙噗嗤一笑,“勿心怡姐姐真正经,莫非是勿心怡姐姐的次脸?”勿心怡摇头失笑,“是啊。初脸在从晨拜大陆回来的船上就没了,现在次脸又没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哈哈。”她的笑声一如既往的阳光。若风看着她,心想:勿心怡姐姐真好,好开心能陪伴走一路。是的,我的身边全是宝。
  大家席地而坐。
  若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沁入心扉的香味,实在迷人。他感叹:“花下城果然是百花的国度。这里好美,好香啊。”
  屏娘舒缓地叹了口气,眸中有遗憾,有迷惑不解,她开口道:“此花下城非彼花下城。想来时间已经过了好久了。好久好久以前,花下城的居民真的是住花下的。那时,有3米多高的王花,王花是人们避暑遮雨的好去处。它啊,有层层叠叠由上至下间距的叶子托着,那叶片也有1米长,半米宽,下雨了,烈日暴晒下,人们就爬上叶子,躲在各层叶片下。夏日里贴着冰凉的茎叶,确实十分舒凉了。下雨了,听着雨水敲击叶片的乐音也很迷人。而每当人们聚集到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热闹。”屏娘说着话,她的眼睛好像能看到遥不可及的过去。
  在屏娘怀想发愣之际,凉月发问:“奶奶,这王花的叶子竟然能托住人?那王花是有多大呢?”凉月向来对奇闻逸事很感兴趣,他现在就对屏娘口中那遥远的花下城很感兴趣。
  屏娘对凉月一笑,笑里暖暖的,也许是被这个遥远的花下城感动了吧。“王花的叶片和茎里有充足的水分,它们很有弹性也坚韧。一个叶片足以支撑两个成人。而王花,那该是世界最多彩,最大的花了。它盛放时,直径足有两米。它里外花瓣层叠,每片花瓣颜色和深浅都不一样。它的花瓣常常是由外而内6瓣、3瓣、1瓣。当时人们常说,当最外面的花瓣有7瓣时,那就是天降祥瑞。”屏娘的神思又飞向了那个遥远国度,只是她的眼里满满的迷惑。
  若风喃喃自语:“颜色不一,那王花不就是十色花了?这世界难道真的有能带来幸福的七色堇?”
  屏娘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般说:“真的出现11色花了。然而到底是毁灭还是新生呢?”她又安静了下来,似乎找不到答案了。她看着若风他们,她想,也许他们有答案呢?她缓缓叙来:“当王花开出11色花的时候,有一群逃荒的人来到了这块土地上。他们饥饿,疲累,面无生气,濒死。他们看到盛放的各种花儿,没有欣赏,没有喜悦,眼里没有光,他们不曾说什么,便本能麻木地将花下城所有的花下了肚。没人能阻拦要死的人濒死前的自救。他们都活下来了,然而花下城却消失了。你们说这是毁灭还是新生?”
  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若风没有回答问题,他说:“花下城没了,那现在的花下城又是怎么来的?”
  屏娘一愣,她心中有答案了。她的眉眼舒展地更柔和了。她说:“现在的花下城是那些难民建造的。他们发现了城郊的金丝楠木林。于是用它造房子,还有石头垒成城墙,才有了今天的花下城。”屏娘顿了一下,喃喃道:“是啊,活下来后的他们的信仰让他们认定花下城是他们的母亲国度,他们决定扎根、守护这块有美好曾经的土地。而这个传奇,在代代口述中传承。”
  小楚眼中既兴奋又神往,她开心地说:“奶奶,你能告诉我过去的花下城的生活吗?”其他人也期待地看着屏娘。
  屏娘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她知道,这些孩子们都想去遥远的那个国度走一遭呢。
  屏娘缓缓说道:“那时的花下城啊,有许多又高又大的花儿。王花并不孤独呢。而这些高大的花让花下城就像一个矮人国。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便是爬到天梯花上,然后顺着被重量略压弯的茎上滑下来;也有爬上王花,把叶子当蹦蹦床;还有小孩子啊,喜欢在清晨在轻言花下大叫,轻言花就像受惊般摇晃了起来并盛放着花朵,这是小孩子们在向新一天的问好呢……而成年人啊,他们每天的生计便是采集。采集花朵、果实和茎叶。花朵可以吸花蜜、酿酒、成菜肴、制花露等。果实能饱腹。茎叶也能成菜肴。而且它们在千万人的试验下,都有了自己的药用价值。而老年人呢,就是书库,是老师。小孩子的玩乐时间是自由的,而成年人只采集能维持生计的量,所用时间并不长。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是围坐在老年人身旁,听他们讲故事。讲什么呢?讲古老的传说,讲世代相传的经验,当然大多数时候只是唠唠家长里短的。有时,他们会一起唱唱歌,表达下下雨带来的共感,有时哀沉,有时却是温柔的;也会在阳光下高歌,是生命的赞歌……他们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他们的舞蹈节奏清明、无所顾忌还无忧无虑。能想象得到吗?那种单纯欢乐的肢体语言的表达。他们不分亲疏,并且认为小孩子是上苍通过女人的子宫赐予所有人的礼物。他们的活动都是三五成群的。这样幸福的陪伴成就了一个让人艳羡的社会。”屏娘静默了下来,她看着他们入迷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不由会心一笑。
  “奶奶,你说的是白天他们的生活,那他们晚上都在干什么呢?”若风很开心能听到这个迷人的故事,他很好奇,他觉得那个时候的夜晚一定不是只有安静的入睡。那他们都在干什么呢?
  屏娘笑着说:“是啊。我给说漏了。当初花下城的夜晚可不是只有安静地睡觉呢。在夜幕降临前,他们在轻言花附近燃烧艾草,并熏下全身,才进入轻言花,这样夜晚便能防蚊虫。你们知道灯笼花吗?灯笼花是夜晚会发出荧光的花朵。人们在夜幕降临时,便提着灯笼花花盆在轻言花花丛中窜动,一般这是小孩子们爱玩的捉迷藏游戏。轻言花在夜晚还扮演着居所的角色。一旦人们成年后并结为夫妻后,便住在夜晚会闭合的轻言花花骨朵中。而小孩和老年人则生活在轻言花花丛中。他们常常借着微光,讲故事,玩游戏,抱团取暖。调皮的小孩子最喜欢在清晨,大叫一声,惊醒了轻言花,花盛放,那些花中的伴侣们也梦醒了。这些就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
  若风点点头,他明白了,过去的花下城的生活真像一个神奇迥异的传说。而看着入迷神往的小孩子们,他知道了,花下城那些消失了的花原来一直都种在世代延续的花下城居民心中。
  “啊!”和林木相伴坐在草丛里的小敏突然一声惊叫。林木看着小敏手中被拆解的跳蝻,又看看小敏眼里内疚的泪水,沉默地伸出他的大手。小敏伤心地说:“我只是想给它喂草吃的,却不小心把它的腿给卸下来了。”林木木木地“嗯”了一声。用摊开的大手碰了碰小敏的小手。小敏明白了,她将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跳蝻放在了林木的手上。林木默默地用另一只手在草丛中挖了个小洞,然后把跳蝻放了进去,又给埋了。“它永远都能留在这块生养它的土地上了。”小敏看懂了林木眼中的认真,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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