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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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清晨的酒店房间里,窗明几净。
  暖暖的阳光穿过大大的落地窗,从外头打进来,照得整个屋子亮亮堂堂,明亮非常。
  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对外头的向往之感。
  宽敞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傅泽以这时候已经没有在打游戏了。
  所以连一点儿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陆晚的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的声音直直冲击着她的耳膜。
  倒不是说梁媛声音有多大,只是她说的话句句戳到陆晚。
  什么“孙教授叫你回来”,还有什么“SW设计大赛”……这几个关键词一出来,就叫陆晚愣住。
  孙教授是学院里最负盛名的老教授,在专业方面无人能及,为人有颇有大师风骨,一直以来都是陆晚很敬佩的老师与前辈。
  只是可惜,孙教授年纪大了,教课不多,陆晚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老教授,为此,还一直耿耿于怀,感觉挺遗憾的。
  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孙教授要找她谈谈,还是谈“SW设计大赛的事情”?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关于“SW设计大赛,”该比赛中译名全称“SW服装设计国际大赛”。
  是由F国一位著名服装设计师创办的比赛,比赛名称中的“SW”就是这位著名设计师名字的首字母。
  这是一场面向全球,不限年龄、不限供职与哪家品牌,为选出两年度最佳设计师而创办的比赛。
  每两年举办一届,通常都是七八月份开始,具体日期不明,而且每年举办的地点也不同。
  而今年的SW设计大赛与往年的意义不同,今年的大赛将在SW大赛的诞生地意大利米兰举办,这对于每个想崭露头角的设计师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陆晚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为了她服装设计,她也是呕心沥血,吃了不少苦的。
  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天。
  不过,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生活中的意外。
  就像她根本没有想到爸爸妈妈会突然不在了,没有想到自己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会突然变得一塌糊涂起来。
  生活已然一地鸡毛,她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往哪走。
  只能先问一句:
  “孙教授说得急吗?
  有没有给一个最后回去的期限?”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晚才发觉,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不打算放弃梦想,可是现实,也不能说放就放。
  梁媛听她这样问,思量片刻:
  “倒是好像也不着急,听孙教授的意思,大概是让你先有个准备,暑假之前回来,然后估计整个暑假都得跟着孙教授带的队一起准备比赛。”
  陆晚大三,这半年课不多,早早修完了,这次为了处理家里的事情,干脆请了个长假。
  就算不是要参加SW大赛,她错过了期末考,总归她还是要回去补参加专业课的期末考试的。
  便对梁媛说:
  “好,我知道啦,我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等我缓几天,都办好了就尽快回去。
  你帮我给孙教授一个答复,告诉他我一定会赶回去的。”
  “知道你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的,放心,待会我直接把教授微信推给你,你自己跟他老人家说吧。”
  梁媛笑着感叹一声。
  “不过晚晚你要早点回来呀,就我自己住,晚上好害怕啊。”
  “好啦,我一定尽快回去。”
  陆晚说完,远远瞟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傅泽以,若有所思地挂上了电话。
  挂上了电话以后,她又重新出了房门,走到沙发前叫他:
  “我好了,我们出发吧?”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颔首,收起手机应了声:
  “走吧。”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黑色运动裤,简简单单,干净利落。
  陆晚发现,他的衣柜里好像除了黑白两色,就再见不到其他什么颜色了。
  他的世界好像就像她看到的一样,简单,一眼望得到头。
  两个人一起下楼,刚到楼下,傅泽以就掏出手机开始叫车。
  他们这次出来玩儿,千里迢迢从A市到这里,自然是不可能开车的。
  为了出行方便,便到哪里都要叫车。
  他划着手机,悠悠选出了出发地,然后才转头问她:“目的地?”
  知道她人生地不熟,他干脆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
  手机上的页面正停在一张当地地图上,陆晚滑了一圈,所以终于找到了昨天晚上她定好的那个地方。
  傅泽以接回手机看了看,又是海边?
  便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去这儿?
  不去商场吗?”
  一说消费就去商场,这么懂哄女孩开心,一看就没少撩妹。
  陆晚这么一想,忍不住勾勾唇,皮笑肉不笑,故意怼他:
  “你的世界消费就只能去商场吗?
  唉,庸俗的男人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让傅泽以坐在车上这一路,半个多小时,愣是连一个眼神儿都没有再给她。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终于成功抵达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一家游艇俱乐部。
  在这家俱乐部里可以租到游艇,并且俱乐部会配人专门来开,带着顾客出海。
  来之前陆晚就已经查过了,这家俱乐部的服务还算周到,算是值得选的。
  她虽然从小生活在南方,可是这几年读大学一直都是在北方,这几年又在尽心投入学习中,很少有这样出海玩的机会。
  陆晚、傅泽以两人站在宽阔的马路边上,旁边就是那家游艇俱乐部的大门。
  陆晚见男人站在那儿没动,便出言提醒:
  “就是这儿了,进去吧。”
  这家俱乐部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的,装潢都十分华丽,带着明显的现代化气息,只一看感觉就是要价格不菲的样子。
  傅泽以听了陆晚这一声提醒,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抬步进门,没有别的话。
  进了门之后,俱乐部的服务人员就走过来,开始给他们介绍这家俱乐部提供的服务。
  除了租游艇以外,俱乐部还提供一些附加的服务。
  或者说租游艇本身并不是很贵,这些附加的业务才需要更多钱。
  陆晚看着他们递过来的册子,悠悠的翻着,看到了一行写着精美午餐。
  陆晚指着这一排问旁边的服务人员:
  “这个午餐,都有什么?”
  “小姐您好,这个午餐是我们与隔壁的酒店推出的一个联合服务,我们这边有酒店的菜单,只要是方便带上游艇的两位都可以点哦。”
  服务人员回答的恭恭谨谨。
  陆晚进门之前看到了俱乐部旁边的酒店,是一家五星级全国连锁酒店。
  她点点头:
  “嗯,那就麻烦您把菜单拿给我了。”
  等到陆晚和傅泽以点完了菜以后,那个服务人员又说:
  “其实二位如果租游艇,又点了这个午餐的话,Ivy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推出的套餐服务。”
  俱乐部的服务人员说着就把刚才那个册子翻到了前面。
  陆晚低头看了看,所谓的套餐服务,就是以不同型号的游艇为基础,配上各种不同等级的服务。
  如刚才他们所演的那个午餐,还有一些船上表演等等。
  陆晚偏过头问身边的男人:
  “你觉得哪个好呢?”
  身边的男人眉毛微挑:“今天的任务,当然要选最豪华的了。”
  见到对方如此大方,陆晚笑着点了点头,去看了看最豪华的那一个套餐,里面包含的内容……
  “豪华顶级配置游艇8小时。”
  “两名专业开船师傅轮班换岗。”
  “五星级酒店午餐自选。”
  “比基尼美女全程陪伴。”
  陆晚的眼睛停留在套餐的最后一行,“比基尼美女全程陪伴。”
  这几个字眼上,突然转头看着身边的傅泽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难怪你上来就这么大方,要选最豪华的套餐。”
  男人冷冷瞥她一眼:
  “滚。”
  她笑起来对着服务人员问道:“你们这个‘比基尼美女’这个?”
  这一条经常被各种客人误会,服务人员已经习惯了解释,听陆晚开口这么一问,便轻车熟路道: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有一些客人非常喜欢开party,尤其是在游艇上开party其实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正好我们老板人缘很好,认识很多美女,便会经常帮助客人来组party。”
  “这样啊。”
  陆晚点点头,你伤眼睛还停在身边的傅泽以身上。
  口中却是在对服务人员说话。
  “那好,我们就点这个。”
  “等等”。
  她刚说完,身边的男人就开了口,他指着豪华套餐中最后一行的“比基尼美女全程陪同”一行,说道。
  “不要这一项,谢谢。”
  一天这话,服务人员面露难色说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个套餐都是按照整个套餐走的,不可以换或者去掉任何一项的。”
  “没事,你们只管把这项去掉就可以,”
  他神情笃定地说。
  “钱我照付。”
  陆晚刚才点餐的的时候,点了不少贵的东西,还特意点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这时见傅泽以这么痛快,不禁笑笑。
  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将自己的卡掏出来,等那服务人员一说起刷卡的事,当即把自己手中的卡递了上去。
  傅泽以刚想说话,就听她道:
  “其实那个计划单上没写全,是让你体验一把消费别人的钱有多快乐,所以今天姐姐请你啦。”
  她笑得大大方方,倒让他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实今天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她故意定成这样的,在A市的时候,他陪她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虽然在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没有多少钱。
  可是终归不能白占了别人的便宜。
  况且,他们两个这样的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的,总有一天,要离婚的。
  关于钱的问题,还是算清楚的比较好。
  直接还钱他肯定是不会要的,她就只能想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补偿他了。
  格局敞亮,布置华美的豪华游艇上。
  陆晚穿了一身沙滩短裙,浅蓝色的碎花薄纱被盈面而来的海风一吹,飘飘扬扬,显得整个人飘然若谪仙一般。
  她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放置的摇椅上,手中端着高脚杯,见傅泽以转过头来,便扬扬手里的杯子,远远冲着他wink一下,笑着说:
  “cheers。”
  男人怔了怔,瞧这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也扬了扬手里的杯子,算是应了。
  由于他们这次出门比较晚,上船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了。
  酒店的大厨已经把午餐做好,先他们一步送到船上。
  陆晚平日里西餐没少吃,从前也在船上吃过。
  但这还是头一回,跟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吃西餐。
  他们并没坐到舱里,就这样在外头吹着海风边吃午餐。
  大约是这时的环境、氛围实在太好,竟然叫陆晚觉得有些浪漫。
  反应过来自己突然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后,她狠狠咬了一口送进口中的食物。
  “嘶……”
  她难耐地抽了一声气。
  舌尖上的痛感与浅浅的铁锈味洇洇弥散开来。
  唔,流血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被声音吸引,抬起头看向她,脱口问出:
  “怎么了?”
  她皱着眉看他抬起的俊颜,支吾着轻声抱怨:
  “咬着舌头了,都流血了。”
  “要不要紧?”
  他也皱起眉,“啪”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忙从手边的纸抽中抽出一张纸,刚要递过去,却顿住,嘟囔一句:
  “不行。”
  然后又用手中的纸仔细擦了擦手,才又抽了一张递过去。
  叮嘱道:
  “先止血。”
  陆晚听话地照做了,等到感觉舌尖已经不再往出流血,才把纸拿开,丢进一旁的纸篓里。
  转眼就见男人仍眉心紧锁着,见她取了纸,便冲她道:
  “去医院看看吧,我让他们把船开回去。”
  陆晚一听,连忙摆手,不过她咬了舌尖这时候有些怕疼,说起话来也就有点含糊不清:
  “不用不用,就一点点小事,呃,哪里用那么麻烦呀。”
  “是么?”
  男人声音沉沉,方才的轻松一点不见,沉着声音道。
  “我看看。”
  “啊?”
  她下意识出声。
  这……这,咬在舌头上,可怎么给他看?
  可是面对男人一脸“快点让我看看”的表情,陆晚有些无可奈何。
  只能硬着头皮,轻启唇瓣,微微张开一点缝隙。
  “看不见。”
  他似乎有些不耐了。
  她又将口张大了一点。
  无奈又收到了对方不满的反馈。
  “还是看不见,快点,别磨蹭。”
  陆晚把心一横,微微仰头,又张大了些。
  男人冷声:
  “伸出来。”
  她有些羞赧,可已经到这份上,再进一步似乎也没那么难,便将舌尖伸出去。
  粉粉嫩嫩的小舌头横在朱唇上,叫她平添了一丝少女的骄矜。
  这般模样,让他眸色晦暗半分。
  她舌尖上的伤口很小,流出的血渍也被口中的唾液洗刷一净,这样看着,竟几乎连一点伤口也看不见。
  他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她伤在哪儿了。
  正要开口叫她收回去,她却先一步抱怨道:
  “怎么看这么久?”
  还没等他说话。
  她又嗔怪地横他一眼:“呸,色鬼。”
  一脸懵逼。
  傅泽以看在她刚刚才咬伤自己,懒得和她计较:
  “行了,快吃。”
  下午五点多钟,两人下了船,陆晚有点晕。
  两人就没急着打车,先在马路上走一会儿。
  她本来就晕乎乎,又穿着一双银色的细高跟,足足有八厘米。
  平日里一双高跟鞋踩的“哒哒”响的人,今天穿着这鞋却频频要崴脚。
  陆晚有些恼,恨不得停下来将鞋脱了,光着脚走。
  倏然,听见一旁的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来:
  “我背你吧。”
  “啊?
  你说什么?”
  陆晚愣了愣。
  脑海中突然涌出前几天的场景。
  她蹲在他家楼下,披着他的衣服,嘟着嘴大言不惭地要求:“你背我。”
  那时男人还冷冷瞥她一眼,自己进了门,理都不肯理她。
  今天陡然说要背她,陆晚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那天她之所以那么大言不惭地让他背她,纯粹是酒精使然,换了今天头脑尚且清醒,是断断不敢消受的。
  她忙往后退了半步,冲他摆手道:
  “不用不用,没事,我可以走的。”
  男人闻言,也不勉强,只是放慢了步子,尽量与她步调一致。
  “啊……”
  没走两步,陆晚低呼一声。
  她觉得自己今天大约流年不利,这么倒霉,不应该出门的。
  唔,脚崴了。
  只觉得左脚连步子都迈不出去,疼得不能自抑。
  她身形不稳,一不小心差点摔出去。
  幸好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我说什么来着,”
  他冷冷瞥她一眼,眉间略略皱着,低头去看她的脚。
  “这么不小心。”
  “傅泽以,”
  陆晚借他的手支撑着,见他这样,忍不住调侃。
  “你好罗嗦。”
  “闭嘴,”
  他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弯下了身子,撂下一句。
  “上来。”
  陆晚踌躇片刻:
  “我……”
  “少废话。”
  “噢,”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手轻脚附上去。
  一双纤细的藕臂虚虚绕过他的脖子,轻声道。
  “好,好了。”
  “嗯”。
  她穿着的裙子短,两条瓷白的腿露在外头。
  他背起她时十分绅士地,两手握成拳头,还不忘低声提醒一句。
  “整理好裙子。”
  “噢……噢好。”
  听他这样的提醒,她的脸登时“腾”地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就连刚才下了船晕晕的余韵都消散殆尽。
  她有些不自然地问:
  “这样……这样你一定很累吧,要不咱们现在就打车回去吧?”
  他余光瞟了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这两天见她每天都是各种高跟鞋,便问:
  “你带别的鞋来了么?”
  “呃,”
  她想了想。
  “还有一双红色细带的,一双黑色粗跟的,还有……”
  “不带跟的,带了么?”
  陆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讷讷地回应:
  “呃,没。”
  她平时没有穿别的鞋的习惯,就算是冬天,也总是喜欢穿高跟长筒靴。
  这次出来玩,自然没有带别的鞋。
  听了她的回答,男人没再说话,就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地方很空旷,宽阔的马路上,连路过的车都没有几辆,偶尔有,也是急匆匆很快地驶过。
  如果想打车,一定得用手机叫了。
  陆晚等了等,见他没有停下来叫车的意思,便又问他:“真的不用叫车吗?
  你累不累?
  我、我很重吧?”
  她其实很瘦了,一米六八的身高,也只有九十斤。
  全身上下,除了胸几乎没什么肉。
  此时被他背着,她也有些尴尬,努力让自己上身挺直,尽量不去接触到他。
  他就这样背着她一直往前走,沿着这条长长的马路,似乎没有目的地。
  陆晚担心他找不到路,可是问过两次他都没有回应,便也只能暗暗憋着,不再出声儿了。
  没一会儿功夫,他突然转变了方向。
  在过马路。
  陆晚抬眼,看向马路对面,他正对着的方向。
  一家商场。
  她忍不住轻声问他:
  “要去商场吗,是有什么东西要买吗?”
  呃,好尴尬。
  他还是没理她。
  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怂起来,每天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那个她好像消失掉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子去看他面上的表情。
  唔……只能看到侧脸。
  眉毛好像皱着,一看就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噤了声。
  只直直看着前路的方向。
  果然,他一过了马路,就向着商场……呃,旁边的一家医院走去。
  陆晚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距她刚刚崴了脚的地方并不太远,远远地就能看见这医院的牌子,只不过从正面的方向看,医院会被商场挡住大半,她刚刚才没有注意到。
  事实上,陆晚最讨厌到医院来。
  原本只是因为她讨厌医院里呛人的消毒水味,讨厌医院里太多别的地方见不着的生离死别。
  可是不久前爸爸妈妈走的时候,才是让她对医院讨厌到极点的时候。
  她来的时候,她看着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里的两位至亲,他们甚至连被急救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了她。
  那一瞬间,她突然好恨,好恨为什么别人可以被救活,为什么别人没遭遇这样的事,为什么……
  但她清醒之后,才明白,原来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的子欲养而亲不待。
  好容易熬过了,医生给她看完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叮嘱近期一定不能再穿高跟鞋。
  可是她穿着高跟鞋来,自然不能再走路了,也只能他继续背她了。
  一出了医院的门,他便背着她向着旁边商场的门口走去。
  一路进了商场里的某运动品牌门店。
  两个人的外形出众,原本普普通通走在街上就十分引人侧目,这时候他背着她,一路上更是惹眼。
  是以,一到了门店里,她就赶紧低声提醒他:
  “快放我下来吧。”
  傅泽以将她放在门店里的座位上,随口道:
  “你挑吧。”
  她自打上了大学,除了体育课,就几乎没怎么穿过运动鞋,就算是穿,也都穿一些大牌,是她精挑细选的。
  这家店里,实在没有她喜欢的。
  不是她太挑,是运动鞋往往是为了舒适轻捷,很多设计确实不好看,再配上花花绿绿的荧光色,她真的不能忍受穿在她脚上。
  便悄悄拉拉他的衣角,一脸拒绝地冲着他偷偷摇头。
  傅泽以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凑到她耳边低声安抚着:
  “先随便买双穿上。”
  她嘟着嘴一脸丧气地看着他,闷闷道:
  “那你帮我挑好了。”
  对方颇为无奈,淡淡看她一眼,旋即抬眼去看周围货架上摆放的鞋子,随后指着其中一双,漫不经心地:
  “就那个吧。”
  陆晚以为他那种直男审美,这么随意地说出来,一定是在敷衍她,便向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看看他能挑哪个荧光色来敷衍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一双普普通通的白色板鞋。
  真的很普通,一丝特殊的设计、装饰也没有。
  可是难得的是,放在周边那些花花绿绿的其他鞋子中,确确实实显得顺眼多了。
  陆晚点点头:
  “好吧,就那个吧。”
  “好的,小姐穿多少码的呢?”
  “37。”
  “您是要穿上还是包起来?”
  虽然看着陆晚这架势就是要穿的,可是店员还是十分客气地问了一句。
  “我穿……”
  陆晚话刚说到一半,被一旁的男人给打断了,只听他说:
  “37码的,一双穿着,两双打包,谢谢。”
  “好的先生,三双都要白色的吗?”
  店员很少见到同样款式买好几双的,便问。
  这回傅泽以没回答,转而看她。
  陆晚赶紧接话:
  “呃,都要白色的。”
  虽然这三双鞋加起来也没有她那一双高跟鞋贵,但她还是要在心里感叹一句,以哥大方。
  让她有了一种自己榜上大款的感觉。
  他去付钱的功夫,她掏出手机,准备查查明天的任务是什么。
  今天她扭伤了脚,显然这两天是不方便再剧烈运动,如果明天的计划不行,还得赶紧更改。
  看完之后,她忍不住露出一个“不愧是我”的笑容,明天的任务,真的,太好了。
  手机的备忘录上赫然写着,明天的任务……
  “体验肥宅的一天。”
  神他妈体验肥宅的一天。
  呜呜呜感人。
  等到傅泽以回来,陆晚已经换成了新买的小白鞋,勉强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他站在旁边,漠然看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前行,一不小心还要摔出去的样子,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地走过去,伸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走得顺当点儿。
  陆晚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了声谢:
  “今天,太感谢你了,太麻烦你了。”
  她说的十分客气,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
  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在这样的烈阳天里背着另一个不怎么熟的人走这么远的路的。
  然鹅,收到的却是男人冷冷一瞥,毫不留情地:
  “知道麻烦就好。”
  陆晚那句“以哥真好爱您么么哒”愣是恰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走了几步,陆晚想起来明天的任务,恰巧看见楼下就是超市,便转向他,问:
  “以哥啊,楼下有超市,我们去买点东西可以不?”
  男人眼神瞥了瞥她一瘸一瘸走着路的脚,不屑地说。
  “都这样了,还想逛超市?”
  “你可以……”
  她脱口而出,却被打断。
  “我不背你。”
  他一点情面不留地一口拒绝。
  “不是,我是说,你可以用购物车推我呀?”
  陆晚说得大言不惭,丝毫没有一丝羞耻之意。
  男人一脸瞧不上眼:
  “你真好意思。”
  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一路扶着她乘上扶梯,到了楼下超市入口。
  他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拉出一辆购物车。
  见她没动,还靠近她低声提醒:
  “上来啊。”
  陆晚见他这架势,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
  她的眼神停留在他那修长、骨骼分明的手上,一脸笑意说。
  “以哥这手是夹雪茄、端拉菲、操纵孙尚香的,怎么能推我呢,不行不行。”
  男人没接她的茬,只是继续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陆晚走在一旁,看着他都觉得累,打心眼里感叹一声,真的是辛苦了。
  傅泽以这个平日里骄纵的大少爷,自从遇到她以后,好像做了不少接地气的事。
  陆晚咬咬嘴唇,也真是委屈他了。
  一进到超市里,陆晚便领着傅泽以进了零食区,把她平日里为了维持身材,从来不肯吃的零食全都拿了个遍。
  什么薯片,不管是番茄的、原味的、意大利红桧的、红酒牛排的……统统来者不拒。
  除了薯片,还有各种饼干、水果糖、巧克力……满满装了一购物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灵魂饮料……
  可乐。
  简称肥宅快乐水。
  陆晚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更偏爱可口可乐,总觉得好像更甜一点儿。
  她嗜甜,所以平日里最爱美的她,就算是知道“抗糖”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衰老有助美容,却也无法拒绝各种甜食。
  她这性子也是很贱,许多事情,明明心里知道并不能去做,做了之后后果不堪承受,可只要是她认定了的,就一定会一条路走到黑。
  除了这些,陆晚还到水果区挑了半块冰镇西瓜。
  结账的时候,满满一购物车,她又犯起难来:
  “……一不小心买了这么多,这可怎么拿回去?”
  男人默默结账。
  等到东西都装好了的时候,仍是一手扶着她,另一手眼也不眨地拎起两个沉沉的购物袋。
  她突然觉得身边这个男人好像与传闻中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少爷不一样,他好像一个能担起责任,能扛起一个家的男子汉。
  陆晚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忙靠近他,向着他伸出手:
  “东西太重了,我帮你拎一袋吧。”
  男人将提东西的手微微往后错了错,淡声应:
  “不用。”
  陆晚见他这么说,怕他不肯分出来让她拿,忙将手伸过去,想要直接去接过东西。
  他抬了抬手,让她更够不着了。
  只听他冷声说:
  “你这样我拿着更累。”
  被他这么一说,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傅泽以见她有些发愣,便道:
  “拿手机,叫车。”
  “噢噢,好,好,我这就叫。”
  她说完,就忙不迭掏出手机,叫了辆车。
  幸好他只需要提着那些东西从超市出口走到商场大门口,不然陆晚光看着他,就要觉得心里愧疚死。
  傅爷爷把他宝贝的二孙子交到他手上,她却奴役他做苦力。
  谁见了不感叹一声怜爱帅哥了呢。
  回去之后,两个人都有些累,不过她今天崴了脚,行动不便,他便主动说今晚睡在沙发,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喊她。
  两个人各自洗过澡收拾好了,便各自睡下。
  陆晚今天过得有点累,一沾到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迷迷瞪瞪半梦半醒。
  梦中,在她家公司里,二姑凶神恶煞站在门口,向她讨要股份。
  梦里的陆晚气急,一把把桌上的水杯拂到地上,“啪嚓……”一声,玻璃应声而碎。
  陆晚迷迷糊糊地正眼,就见床前一个人影,她下意识去拉那人。
  口中喃喃地喊着: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呀。”
  她说话时带着睡梦中特有的软糯,嗲声嗲气的。
  被她拉着的人似乎有些抗拒。
  她感受到这种抗拒,一下子不满了,干脆从拉那人的衣角,换成了拉他的手。
  那只手修长、骨感,温凉细腻的触感……
  她一握着了,就再不肯撒手,水梦中仍摇着他的手臂:
  “别走,快点,躺下嘛……晚晚好孤单啊,快躺下。”
  拗不过她。
  那人终究绕到床的另一侧,轻轻躺在她的身侧。
  可是梦里的小姑娘知冷知热,还贴心地把被子分他一半,觉得他身上有些凉,干脆整个人挪过来扎进他的怀里。
  可是下一瞬却觉得有些不对。
  只瞧见她嘟起樱唇,娇嗔地抱怨着:
  “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呀?
  快点,脱掉!全都脱掉!一件也不许穿……”
  被迫进了被窝里的男人皱起眉,面色不善。
  她这是对男人都用这样的招数么?
  陆晚等了半天,身边的触感还是衣服的,不高兴地去扯他的衣服,边扯还边说:
  “你快脱呀,奶奶,你不能比晚晚先起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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