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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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离开后,周妈妈对姚幼清叹了口气。
  “王妃,你还真想把这楚娘子留着不成?”
  若是楚嬿自己不提,王爷也不提,那他们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好了。
  但现在楚嬿既然自己提起要离开,何不顺势应允了呢?
  周妈妈刚刚看的明白,他们小姐是真的想把楚嬿留着。
  姚幼清点头,低声道:“如今王府只有这么一个通房,她若走了,那……王爷若是想……”
  她说着面色微红,低下头去:“总要有个人才行吧?”
  如今魏泓住在她房中,虽然这几日并未对她做什么,但若王府唯一的通房走了,他想做什么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人,那……那她这个做妻子的不就成了首选了?
  周妈妈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小声问道:“王妃不想跟王爷圆房?”
  女孩子听了这话脸色更红:“他是我的夫君,这种事……也没什么想不想的。我就是……有点害怕。”
  她到现在还记得上次魏泓想与她圆房时的样子,目光不善,言语冷漠,还对她又啃又咬,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而且我也怕楚娘子走了他看上我身边的人,那到时候我是给还是不给?我是真的不舍得琼玉他们给他做通房的。”
  她带来上川的丫头将来都想让他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而不是成为魏泓的通房,耽误了终身。
  “当然,这都只是我的私心。”
  “楚娘子现在既然已经自己心生去意,等我问过王爷若是王爷也答应,那我也不会强留她的,到时候给她一趣÷阁银子让她自己找个地方好好地安置下来就是了。”
  周妈妈笑着摸了摸姚幼清的头:“好,都听王妃的。”
  晚上魏泓回来,姚幼清就询问了他关于楚嬿的事。
  正如楚嬿所料,魏泓说让姚幼清看着处置就行,他不管。
  姚幼清叹了口气:“那好吧,等楚娘子把伤养好我就让人给她脱去奴籍,再给她一趣÷阁银子让她好好安置。”
  魏泓皱眉,心说你这一脸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不舍得她?”
  他沉声问道。
  姚幼清有些郁闷地小声嘟囔:“楚娘子人挺好的。”
  说完再次叹气:“不过既然她自己想离开,王爷你也同意了,那就这样吧。”
  还真不舍得她!
  他都没不舍得,她有什么可不舍得的?
  魏泓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楚嬿离开。
  他脸色铁青,当晚睡觉比前几日还不老实。
  翌日姚幼清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更觉得楚嬿的好来,也盼着前院能早点修缮好,这样她就能过回原来和王爷分院而居的生活了。
  ……
  先前请来的大夫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每三日来给楚嬿复诊一回,复诊后绾儿会去正院给姚幼清禀报楚嬿的伤势如何。
  大夫第二次来的时候,绾儿跟上次一样去找姚幼清。
  姚幼清正在花园散心,听她说楚嬿的伤养得很好,点了点头。
  “你多照看着些,等来日楚娘子走了,你若愿意就跟她一起走,不愿意的话就留下来,我在别处给你找个差事。”
  绾儿先前就听自家娘子说王妃心善,眼下听她这么说,眼圈一下就红了。
  “多谢王妃。”
  她福身施礼道。
  “娘子待奴婢很好,若是她离开王府的话,奴婢想跟她一起走。”
  姚幼清点头答应下来,绾儿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怯怯地看了她几眼,然后忽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
  “王妃,您能不能让王爷去看看娘子?娘子肩上的伤虽然养的精心,但脸上的伤却一直不当回事,如今即便愈合了也不肯用您给她的面脂,说是就要让那道疤留着,提醒自己记住自己的身份。”
  “可她是个女子啊,就算不在王府伺候了,将来去了别处也总是要嫁人的,脸上若是留了疤,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她说着哭了起来,担忧急切泪流。
  姚幼清蹙眉:“让自己脸上留疤?这怎么可以?太荒唐了……”
  绾儿哭道:“奴婢劝了很多次了,但娘子就是不听,大夫说越早用面脂越好,不然以后留下疤再用就不管用了。”
  “可娘子根本不听我的,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求王妃让王爷去劝劝她,王爷的话娘子一定会听的!”
  姚幼清明白过来,但并没有直接应下。
  “不是我不帮你们去问王爷,是王爷现在不在府中,我若为了这种事让人特地去找他一趟,王爷非但不会回来见她,只怕还会生她的气。”
  从上次姚幼清询问魏泓是否同意楚嬿离府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魏泓对这个通房并不是很在意。
  一个他不在意的女子,便是有正事他都不一定会见,何况是因为自毁面容才去请他回来。
  绾儿不明白她的意思,犹自说道:“奴婢知道王爷忙,不用您现在就去找他,等他回来了让他去见见娘子可好?”
  姚幼清叹气:“跟他忙不忙没关系,实在是楚娘子做的事……会惹他厌弃。”
  “古语有云:人必其自爱也,而后人爱诸;人必其自敬也,而后人敬诸。她自己先舍弃了自己的面容,不珍视自己,别人又怎么会珍视她呢?”
  绾儿年纪小,又没怎么读过书,听的并不是很明白,但姚幼清的意思她明白了,就是秦王八成不会去探望他们娘子,不管忙不忙都不会去。
  她茫然无助不知如何是好,姚幼清叹道:“我先随你去看看吧,若能劝一劝自然好,若劝不了……那也是楚娘子自己的选择,我也没办法。”
  绾儿赶忙点头,起身在前面引路,带她去了楚嬿的院子。
  楚嬿的院子离这里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她正呆坐在床边,目光空洞神情恹恹,几日不见就瘦了一圈。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还以为是绾儿回来了,并未在意,直到姚幼清走到近前才发现,忙起身施礼。
  “不必了,”姚幼清道,“你有伤在身,就不讲这些虚礼了,坐着吧。”
  楚嬿这才坐了回去,问道:“王妃怎么来了?”
  “绾儿说你不肯用面脂,想把这道疤就留在脸上,我就过来看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当爱惜才是。你爹娘若知道你有这个打算,一定会很心疼的。”
  “爹娘?”楚嬿喃喃,“我早就已经没有爹娘了,他们全都死了……只剩了我一个。”
  剩她自己无依无靠,流落他乡,险些被卖入青楼。
  绝望之际得遇贵人相救,最终却还是丢了自己,丢了人,也丢了心。
  姚幼清并未打探过楚嬿的身世,闻言眸光微暗,点了点头。
  “我的娘亲和哥哥也都离世了,如今只剩下父亲,却也因为先帝赐婚而不能陪伴在他身边,即便知道他受伤也不能回去探望……我也很难过。”
  “但我知道不管他们是生是死,是否陪在我身边,一定都希望我好好的,绝不想看到我受伤,更不想看到我自毁面容。”
  “我只要一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可能会让他们伤心难过,就再也不想做了。”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楚嬿一番:“我见你知书达理,进退有度,想来也是被家中精心教养的女孩子,你的爹娘应该都对你很好吧?”
  楚嬿顺着她的问题回想自己以前在家中的生活,眼眶渐渐泛红。
  “我是一商户女,虽出身一般,但父母恩爱,只是子嗣缘薄,多年来只得了我一个女儿,所以他们就把我当男孩子一般教养,想让我将来继承家业,招个女婿进门。”
  “可是还没等到那天……一场天灾,就什么都没有了。”
  家人,亲族,产业,所有的一切,一夕间化为乌有。
  可是消失了不代表曾经不存在,她当初也曾是家中的娇娇女,爹娘的掌上明珠,受到的宠爱不比那些名门世家的小姐们少。
  但现在呢?她是什么?
  秦王的一个通房,一个自荐枕席的通房,一个明知王爷心里没有她,却还在这里赖了许久的通房。
  楚嬿眼中的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哽咽。
  “我好羡慕你……王妃,我好羡慕你。”
  姚幼清还以为她是想到了自己逝去的父母故而哭泣流泪,哪知道她紧接着就冒出一句羡慕她。
  “羡慕我什么?”
  她不解问道。
  楚嬿抬头:“羡慕你过得自在,随心。”
  王爷不来内院的时候,她过得开开心心。
  王爷来了内院,她依然开开心心。
  但这开心是因为她自己,不是因为别人。
  王爷来与不来,她始终都是她,从未丢失自己的本心。
  姚幼清失笑:“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也是没办法,苦中作乐嘛。”
  “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这场赐婚,那就想开一点好了,何必为难自己呢。”
  想开一点?
  楚嬿抽噎:“如何才能想开呢?”
  姚幼清想了想:“嗯……多想想开心的事,把不开心的放下。”
  “放下?”
  “对,”姚幼清点头,“放下了就自在了。”
  放下即自在。
  楚嬿心中喃喃念了一句,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忽然扑进姚幼清怀中失声痛哭。
  姚幼清吓了一跳,两手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都是她扑进别人怀里哭,还从没有人扑进她怀里哭呢,这可怎么办呀?
  她转头去看周妈妈,周妈妈伸手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把楚嬿拉开。
  姚幼清又低头看了眼扑在自己怀里没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子,无声叹气,摇了摇头,悬在空中的手落了下去,像以往娘亲爹爹和周妈妈安慰她一般落在了楚嬿身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
  ……
  小竹楼,三层包间的那个露台上,连城一屁股坐了下来。
  “难得啊,你竟然主动找我,是不是又没钱了?”
  他笑着打趣对面的魏泓。
  魏泓撩了撩眼皮,沉声问道:“你之前从我这里要走的冯大家的那幅田园趣图呢?就是我仿的那幅。”
  连城面色微僵,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以前那幅画得不太好,我最近画了一幅新的,更像真迹,换给你,那幅就别挂起来丢我的脸了。”
  连城嗨了一声:“不用不用,我就挂在自己书房里看看,又不给别人看,不丢脸。”
  魏泓点头:“挂在书房里了?”
  “对,你仿的好,我特别爱惜!一直珍藏着呢!”
  魏泓扯了扯嘴角,从身后拿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啪的一声放到桌上。
  “既然一直被你珍藏着,怎么又被别人当做真迹送到我面前来了?”
  连城眼角一抽,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个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竟然把画卖给认识魏泓的人了。
  他尴尬地转头看向别处,正想着怎么解释一下,魏泓已经再次开口:“卖了多少钱?”
  连城扶额,伸手比了个数。
  最终魏泓从他这里拿走了卖画得来的双倍的钱,这件事才算了了。
  他大老远来一趟什么都没捞着,又被宰了一趣÷阁,离开的时候心痛的滴血。
  魏泓则满意地拿着钱走了,路上又去了陈记的铺子,想给姚幼清的狗顺路带些肉干回去。
  他最近常来,铺子的伙计对他已经很熟悉了,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不用他说就按照以前的分量开始称重,称完后将肉干包好递给他。
  魏泓接过肉干付了钱准备走,伙计却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王爷,您看见我家新换的幌子没有?自从换了这幌子,我们的生意可好多了!”
  幌子?
  魏泓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未注意,此刻听他这么说,直觉不好,心头一沉。
  他大步走了出去,果然见到门口一面迎风招展的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王爷爱吃的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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