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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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他走了。
  她一直看着车影消失,心里感触很多,有甜有苦多味参杂,但与过去的十几年比起来,现在这一刻的自己才算真正活了,真正像一个少女,有血有肉。
  转身时和慕羌看一眼,他的野心早已被刚才席闻乐所说的内容填满,已经满意,不过问昨晚她和他之间的私密事,这样,一家人都不说话,时音独自上楼。
  但有一个人跟在她身后。
  时音走得快,身后脚步也一直紧跟,她进转弯口后速度加快,后面的速度同样加快,一直跟着时音到她卧室门口,在她准备关门时啪一声将门挡住,两人面对面,时音放手后退,慕西尉进房。
  “停。”她立刻指着房间的门口,“你只能到这里。”
  “你们有没有?”
  “哥真是急爸所急。”
  “有没有?”
  慕西尉再次问,时音刻意沉默的阶段内他站着不动,直到他低头看门口,照着时音指示后退一步,她才慢慢回答:“没有。”
  说着上前握门把:“他很尊重我。”
  然后就当着慕西尉的面关房门,但他在即将合拢之际又用手挡,他隔着门缝问:“你真心喜欢他?”
  “对,所以我要为他守身,哥从今天起好好适应你的兄长身份。”
  “好!”
  慕西尉的反应略微出乎时音的意料,他答应得又快又坚定,她的门被他硬掰开,特意伸了个手进来:“祝你幸福我的妹妹。”
  时音被推得后退一步,在原地调整呼吸,看他的手,再看他,两人安静相对,他直勾勾盯着她。
  犹豫整整半分钟,将手给他时就噗一声被拉进他怀里,慕西尉以哥哥的名义抱她,在她后背重重拍三下,时音咳嗽,紧接着讲:“我跟你的事不许说出去。”
  “不说。”
  “你发誓。”
  “我发誓。”
  “发毒誓。”
  “只要泄露了一句就不得好死。”
  松开拥抱,她说一句“谢谢”,与他目光交流都没有,砰一声将门关上,背靠门闭着眼睛。
  门外没有了声音。
  靠着门板缓缓坐下,时音撑着额头,皱眉闭眼。
  结……束了。
  而另一段,也开始了。
  恋爱是幼稚的,无论头脑多清晰的人,总会在某段时间碰上一个连最无聊的游戏都能一起玩得津津有味的人,这过程里甘愿被对方束缚,甘愿被管,甘愿全盘告知自己每一个24小时的所有行踪。
  远程恋爱也不觉得辛苦。
  在与席闻乐同睡的那一晚就说好了往后一个月怎么过,她会在早起时拍一张自己的照片给他,午餐时发精心做好的便当照,放学后就视频通话,他也会打电话过来,通常都算准在她考试的休息期间,他乖乖报告他的一天日程,时音笑着听,关系好到仿佛明天就要嫁给他。
  两人都彻彻底底被对方驯服了。
  他走后第三天,学校考试结束,时音从出教室时脚步就比别人的快,友佳喊:“时音去逛街吧!”
  “不去。”她在学生群中倒走,长卷发顺风微扬,“有事。”
  “哦!!”友佳暧昧地大声回,女生们都笑,她也笑,和她们挥手再见。
  她走后,友佳不住向周围人低声说:“时音恋爱中的样子真是漂亮啊,真漂亮啊。”
  ……
  回到慕府,第一件事就是关房门坐上床打开趣÷阁记本,席闻乐已经等着了,视频背景是教室后墙,他坐在课桌上,四周嘈杂,该是刚下课,时音问:“还没放学?”
  他点头:“考得怎么样?”
  “全A没有问题。”
  他笑,时音盘腿坐起来,特意用手拨头发:“你看我。”
  他看。
  “找不同。”
  他找得并不费力:“指甲。”
  时音开心,新做的指甲色调浪漫,像落着一片片小雪花,她撑着脸颊问:“衬不衬我?”
  “你怎么弄都漂亮。”
  “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赚到。”
  “现在就想娶你回家。”
  她被哄得心情好,一直在笑,之后让他等一下,从包内拿家庭作业放到键盘上,他这时正好也有电话,时音让他先接电话,他临走时将屏幕下压,她这边的画面就只看得到课桌桌面,以及那端传递过来的教室喧嚣声。
  ……
  ……
  ……
  明御总校。
  席闻乐出教室时,有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伴在和她说话,她将食指放嘴唇上,四周女伴一一不再出声。
  教室依旧喧嚣,他在阳台听电话,汤浩不在,严禹森也不在,这个人慢慢走到他的位置,女伴们看她,她笑的时候唇角微微勾,作嘘一声,直到女伴们都安静,她才用手指摁着摄像头抬起屏幕。
  时音这边,趣÷阁记本上画面忽地黑,她正低头翻作业,没有察觉。
  总校,女生静静地看屏幕,边看,边坐下来,叠起腿。
  时音做到一个很难的题目,思考时一抬头注意到黑下来的画面,手上转的趣÷阁停住。
  总校,女生看到她的脸。
  时音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不惊不乱,静看屏幕。
  女生从她的眼眉观察到她的脖颈,从她的发色细究到她的衣饰,不管周遭浮躁,她仍很耐心,边看,边呼吸。
  时音轻轻地呼吸。
  两人同一频率,胸口细微起伏。
  ……
  “瑟……”唯一听到的是这一个字,从旁边传来,像略微着急又含着惧怕的提醒声,而后黑暗移开,画面稍微晃动,眼前重新看到屏幕所对的课桌桌面。
  再也听不到别的,屏幕重新抬起时,看到席闻乐。
  他周遭没有人,放手机重新进入与她的两人世界,时音不动,也不说话,他问:“怎么?”
  “刚好像有人来过你的位子。”
  他神色不变地向前面看一眼,时音看着他,同时改口:“应该是周围经过的人不小心碰到桌子。”
  后来与他再聊一会儿后,时音准备做作业,她saybye,关掉视频连线。
  但是事情记在了心里,那个以瑟开头的人听名字是个女生,并且是与他熟悉的人,所以能在私自看他视频时丝毫不受周围人的干扰,这种事就连最亲近的严禹森也不一定敢做,那么,那个女生与席闻乐的关系不会浅。
  因为很快推测出是他圈子里的人,所以时音选择了绕开这件事。
  ……
  ……
  但是席闻乐没绕开。
  总校,氛围有些变化,他起身向后门口走,旁边的学生都让道,他踏到走廊的第一步,前门口的女生也正在走。
  “站住。”他说。
  女生不惊不慌地转身,她还同身旁的女生说笑着。
  两人对视,走廊上学生都不敢关注,她说:“我看你的女朋友,你不高兴了吗?”
  他单是站着就已是肯定态度,女生慢慢向他走:“为什么不能看?她漂亮得像个仙女一样。”
  “她是我的隐私。”
  她点头:“你生气了。”
  然后抱起手臂:“没有下次了。”
  2
  晚上八点,慕家的车已准备好出发去机场接北颀,时音下楼拿果汁时正碰上慕母出门,原想陪她一起,慕羌在楼上开口:“你不要去,你另外有约。”
  时音抬头,慕羌背手站着,高大的身影挡住灯光,别有深意地告诉她:“柏先生来了。”
  ……
  半个小时后,车将时音送到海滨,她下车,头发与风衣都被冬日强烈的海风吹起,向前走二十米到唯一一辆同时停着的车旁,司机为她开门,她坐入后座。
  司机不上车,等在外面,时音观赏车窗外的灯塔,座椅暗处的男人问:“喜欢吗?”
  “灯塔白天被海的颜色衬着好看,晚上不怎么样。”
  男人笑着,没有声音,阴影内只显出英俊分明的脸部轮廓。
  “脸怎么回事?”
  “摔破了,玻璃扎的。”时音前天刚戒OK绷,脸上还有伤痕,但与前几天相比已好了很多,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痊愈。
  他观察的却是她的心情:“你很高兴。”
  时音看他:“我恋爱了。”
  他沉静那么三秒,微微点头:“对方很幸运。”
  “柏先生。”时音讲,“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可以。”
  “谢谢。”她温婉地笑笑。
  两人座椅的中间放着两个一大一小的礼盒,柏先生让她先打开大的,时音将礼盒放在膝上,打开时,看到被层层黑纱覆盖镶着宝石的高跟鞋。
  “你一直想要高跟鞋。“他说,”这双独一无二,你看看喜不喜欢。”
  时音将盒子盖上,虽然喜欢,仍旧摇头:“我已经有了最好的。”
  “男朋友?”
  “恩。”
  他不强塞:“那替我转送给你的妹妹。”
  “这双跟太高,她不适应。”
  “你没能去机场接你的继姐,做给她的见面礼吧。”
  柏先生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时音最后点头,淡淡说:“谢谢。”
  说完准备开门下车,他提醒那份小的礼盒:“这也是你的。”
  时音回头:“这又是?”
  “迟了一点,生日快乐。”
  她点头,拿小礼盒,终于开车门,下车后俯身向他说:“柏先生,我可以提一个迟来的生日要求吗?”
  “可以。”
  “如果在其他场合我们再见面,请你装作不认识我,并且原谅也会这样对你的我。”
  他在阴影中点头,时音最后说一声谢谢,关上车门。
  解决。
  柏先生是席闻乐出现之前慕羌最为垂涎的大靠山,是唯一一个时音永远都查不出他背景的人,她只知道他的姓,知道他只喜欢在昏暗的车内与她见面,甚至没看清过他的全脸,但他礼貌体贴像绅士,每次见面都会带价值不菲的礼物,并且给慕羌生意上的帮助,以此维持与时音的关系。
  她原以为最难解决的是这位柏先生,但他好说话到这样的境界,送了她一个全身以退。
  上慕家的车后将两份礼盒放到一旁不看,她吩咐司机开车,车子与柏先生的车反方向开去。
  回到慕府,已经是灯火通明。
  北颀被接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她高亢的嗓音,慕母正在为她展示精心准备的礼物,但她一把将礼裙从盒内拽出,哗一记丢到一旁,滑到时音的脚前。
  “我不喜欢!它这么大!哪适合我!”
  Fancy蹲下捡起礼裙,慕母坐在沙发上忍着,北颀看到时音,一步步地踏过来:“你怎么没来接我!”
  时音不急不慢地把身前盒子打开,北颀到她两步前停下,视线完完全全被盒子内高跟鞋吸引,双眼发亮,时音淡淡地笑:“送给你。”
  “我就知道这是我的!“手上盒子一把夺过来,北颀表情新鲜地坐回沙发,两双细高跟放地上后直接伸脚试穿,只是脚踝太粗,光是几个脚趾就已将空间挤满,鞋子显得纤弱无比。
  二楼的芝爱看着这边,时音和她对看一眼,芝爱按她的意思回房,这边北颀刚站起来就往旁一崴,Fancy与几名侍者同时去扶她,但几人之力难以招架她肥胖的身躯直接跟着她摔到沙发上,整个沙发都动弹,慕母措手不及地抓扶手,手中茶杯剧烈抖晃。
  时音不动声色,北颀恼羞成怒甩开鞋子:“这不是我的尺寸!你拿你不要的东西给我!”
  “这么漂亮的鞋子,我哪有不要。”她边说边走到沙发前穿进其中一只,北颀低头看,看着高跟鞋配上她的细脚踝,变得美丽优雅熠熠生辉。
  “可惜妈妈不是送给我,而是送给你的,你不要?”北颀眼睛再度发亮的时候,时音问。
  慕母坐正姿态。
  北颀从她的脚一直打量到她的裙子,她的衣服,她的手镯以及她脖颈上细细的锁骨链,自作聪明地说:“这鞋子要配你这身才好看。”
  时音解下锁骨链,摘手镯,拿到她上方松手,北颀接住。
  “都送你。”
  这小暴君终于被哄得满意,时音换上拖鞋,慕母喝茶松一口气,吩咐Fancy:“去帮客人准备房间吧。”
  她正上楼的脚步不由停住,回头:“客人?”
  “是跟北颀一起在国外念书的朋友,这次回来在这住几天……”慕母的话还没听完,见北颀迎面向自己走来,时音的手一把被她抓住。
  “不说我还忘了。”她边说边将时音拽着上楼,“你得去见我的朋友,他们都等着见识见识你。”
  北颀力敢太大,她松不开,芝爱听到动静从房间走出来,看到这情况立马加快步子赶来,北颀风风火火地将时音拉到二楼的小客厅,砰一下推门,小客厅内正盯着大屏幕打游戏的几个人顿时向这看,三女两男,女生们措手不及地放饮料,两名男生放游戏站起身来。
  时音终于挣脱掉北颀的手,北颀将大肉掌拍在她肩上:“看,我妹妹!”
  她扶门框才站稳,两名男生直勾勾看她,其中一名问:“真是……亲生的?”
  问题刚出口就惹得三名女生笑,北颀刻意不直接回答:“我瘦下来就是她这个样子。”
  然后芝爱到了。
  男生问:“这也是妹妹?”
  “也是。”
  “这倒更像亲姐妹。”
  女生们又笑,时音轻轻舒展手腕,向小客厅内的人敷衍性点头,两名男生立刻回礼。
  “我到点该回卧室了,今天不好意思,明天再陪你跟同学玩好吗。”
  “不行!你要陪我们一起通宵,我要倒时差!”
  “可是我们没有时差需要倒。”
  芝爱冷冷地反驳一句,北颀瞪眼想回,时音迅速接话:“找哥吧。”
  “你给我找到他倒好!他人呢?!”
  “你给他发一个短信,告诉他你带来了三个女同学,不出一个小时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时音在北颀耳边说完,向小客厅内的人行了个道别礼,带芝爱走,两名男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俩的身影。
  “我告诉你们,我哥是个大帅哥!”后面,北颀急不可耐地向几人夸口。
  “姐。”芝爱的声音里有怒气。
  “忍她。”时音心平气和地说。
  3
  慕北颀是慕羌与第二任妻子的女儿,身材遗传自母亲,喝水都会胖,但却是慕羌最惯纵的一个孩子,性格从小被捧坏,慕西尉烦她。
  时音也烦她,芝爱更烦她,但三人表达方式的不同是:慕西尉躲,时音假宠,芝爱忍。
  北颀最喜欢时音的东西,只要时音穿着好看的,用着漂亮的,她就都要,衣饰也好护肤品也好,她认定时音的就是最好的,慕母通常不过问,时音也还应付自如,每天都愿意抽出那么几分钟,专让北颀在她房里如贵妇逛时装店般地挑东挑西。
  北颀的那些同学在慕府住了一个星期,其中一名男生对时音很上心,走的时候刻意拖时间等到时音回家,和她说了再见才离开。那名男生便成了今天北颀与她聊天的话题内容,她一边翻着时音梳妆台上的香水,一边问:“你喜不喜欢他?”
  “哪个?”
  “黄头发的那个。”
  “我没注意你的那些同学是什么发色。”时音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就是那个黄头发的,比较高的,打游戏很牛的,他……”
  “我有男朋友,姐姐。”
  她回得很快,北颀望向她:“凭什么你比我早恋爱。”
  但是几秒之后,她接着说:“也可以,正好!那你跟你的男人好好过,那个人是我的猎物。”
  “祝你们幸福。”
  “祝你们也幸福。”北颀说得有板有眼,望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又跟上一句,“他追你的话,你不能答应知道吗。”
  “知道。”时音一直都靠在门框,不和北颀待在同一房间,与她的对话也是敷衍到了极点。
  北颀最后不忘补一句最常说的:“你要是不照着我说的做,我就告诉我妈。”
  时音点头微笑。
  然后房间内寂静,北颀不再翻箱倒柜,半分钟没动静,时音侧头去看,看到已经转移阵地到鞋柜的她。
  “哇……”她倒吸着气从鞋柜中拿出天鹅绒质的白色高跟,“它太合我心意了……”
  已经预料到后面即将说出口的话,时音收顺笑意,一言不发进房将她手上高跟鞋抽走,措手不及的北颀瞪她:“慕时音!这个送我!”
  “这个不行。”她走出房间。
  “我就要这个!我这次就是为这个来的!”
  “鞋柜里的其他鞋都给你。”
  “那些我都不要我要这个!”
  还没出门就被北颀拉了回来,时音把鞋放腰后,北颀摇她肩膀:“给我!”
  说了几次都不听,也被摇得烦透,她用手臂弄开北颀,北颀往后一趔趄快手抓她,两人一起摔到地上,声响惊动楼下的慕母,慕母与Fancy一起赶来时正好看到北颀压住时音,从她手里抢高跟鞋:“我的!”
  担心鞋子扯坏的时音放手其中一支,慕母蹲下劝两人别吵,北颀听不进,一把将慕母推倒,紧接着就抢时音手中另一支,时音不放手,她甚至举手要打,芝爱赶来,而慕母也在那一刻起身啪地给了北颀一耳光!
  那丫头被打懵了,芝爱趁此将她身下的时音扶坐起来,时音咳嗽。
  慕母刚打完便手足无措,这一举动连Fancy也预料不到,果然北颀在反应过来后近乎发飙,大吼:“我要告诉我妈你敢打我!”
  从此这件事就得没完没了了,芝爱握紧时音的手,时音握住慕母的手,慕母是压忍已久的怒气与忧虑交织,听完那句话,手更冷。
  ……
  北颀的生母,慕羌的第二任妻子梁鸢是远近闻名的泼辣女人,还是慕羌所管理公司的董事之一,那晚北颀脾气闹得很厉害,梁鸢以一副前任女主人的架势趾高气扬地杀进慕府,慕羌后脚也赶到,那时北颀坐在沙发上扒减肥素食餐,梁鸢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中央,大厅内一阵肃杀之气。
  时音坐在慕母身边,手臂上有被北颀狠狠掐出来的淤青,慕羌看到这点,转看向梁鸢,梁鸢皮笑肉不笑:“看我干什么,怕金主怪罪,想巴巴地去护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
  “又不是大事,你来干什么。”
  “我来喝茶啊,这里一半的玩意儿都是用我的钱办置的,怎么还不值一杯茶?”她站起来,走向慕母,“顺便来看看这过气的社交名媛是怎么教自己家孩子的!”
  “妈,我的脸是她打的!”北颀还火上添油。
  慕母发抖讲:“是你的女儿要打我的女儿在先!”
  “小孩子闹着玩你参合什么劲,我女儿打你女儿?行,有本事你女儿打回去啊,女儿打不过娘就来帮还有没有道理了!”
  “你还有没有仪态了,来这儿闹。”慕羌有些生气。
  这一开口决定了他与梁鸢分站两派,慕母脸面稍增一些,梁鸢呵呵冷笑,拍北颀的肩:“哎哟女儿啊,怪就怪妈不争气,没给你找着个大靠山,现在你爸怕那金主怕得不得了,帮别人家的娘俩儿说话,亲女儿也不敢疼了!”
  北颀大概也感觉情况不妙,停止扒素食餐,小心打量大厅气氛。
  恰好这时碰上慕西尉回家,他进大厅,见这场景啧一声,梁鸢挑眉:“哟,大公子也回来了,这娘儿俩又多一个帮手了。”
  “二妈。”他招呼。
  “别叫我二妈,我不是你们家的人,豺狼跟狐狸才是一家,不够骚的还不能进门呢,”边说边瞪着时音,低声骂到,“小狐狸精。”
  时音看她一眼,两人一个狠戾一个冰冷,慕母回了句:“请你就事论事好吗!”
  “你是来解决事情的还是来招事的。”慕羌稳住大局。
  “谁招的事谁受罪!女儿说,谁打的你,看那人够不够诚心道歉,让你原力打回去!”
  北颀在这方面上机灵得很,知道不能打慕母也不能打时音,一手横指向芝爱:“她!”
  芝爱不动声响,时音站起来:“二妈。”
  “不都说了我不是你们家的人吗,怎么这么恬不知耻地要攀亲啊。”
  “二妈。”时音依然这么叫着,口气清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豺狼虎豹都骂过来了我们不生气,那你也别装高贵不承认自己是山猪。”
  “你个小狐狸说什么!”梁鸢两步并作一步踏过来,慕西尉反应快隔在两人之间,慕母护着时音,时音紧接着讲,“今天这事是你要大化,要不双方都口头道个歉,不然就由你所说,我打电话给我的金主看他站哪边!”
  “时音!”慕羌大惊。
  “好啊慕羌,这是你教出的好女儿啊!多能看风转舵欺负人!慕羌你教出的好女儿!”
  “带你姐上楼。”慕西尉喊芝爱,梁鸢还要冲,被他拦住。芝爱扶时音走,慕羌也示意Fancy赶紧隔离两拨人。
  时音真正生气是因为牵扯芝爱,她上楼后才缓了一口气,芝爱讲:“至少这次慕羌帮我们。”
  “没什么值得庆幸的。”她看着芝爱,“他利益当前连一向宠溺的亲女儿都舍得委屈,这种人最可怕。”
  芝爱记进心里,时音向卧室走,下面大厅还充斥梁鸢的骂语,她面色冷漠地进房间,砰一声关房门。
  ……
  “这事没完!”楼下,梁鸢泼辣的喊着。
  4
  这事果真没完,梁鸢隔三差五就来找茬,慕羌的公司里她虽然算不上大股董事,但这家公司的前老板原本就是她,高层多的是她的人,慕羌不好明着阻止,只能任由她今天来喝个茶明天来吃个饭,非要等到和时音面对面再吵一架才甘心的样子。
  时音因为这件事很多天都不回慕府,她暂时搬入公寓式酒店避免和梁鸢正面相冲。至于慕母那边,芝爱在,她们也不敢怎么样。
  学校已经放假,高二有繁重的补课,她被所有事压着一个星期都没开过视频,等到终于抽出空,席闻乐已经被她晾了太久。
  视频一连接上就合手道歉,他在自己房间,观察到时音身后不一样的床饰,问:“你在哪里?”
  “酒店,家里房间小装修了一下,暂住在这边。”
  他的桌旁不时有条毛质光柔的大丹犬探出脑袋,时音看见时被吓到,然后因为自己的失态笑起来,席闻乐把那脑袋摁下去,吹声口哨,大丹犬乖乖趴伏在地毯上。
  “它叫什么?”
  “盖尔。”
  “让我再看一眼。”时音说。
  他侧低头,盖尔和他对上了视线,马上知道主人的意思,站起身向屏幕看过来,黑色被毛,身材威武眼神又沉着,很是带感。
  “它七岁,很聪明。”
  时音点头,看了一会儿,慢慢将目光从盖尔转到他,他仍在看盖尔,侧脸安静又帅气。
  ……
  “我好想你。”
  凝视着说出口后,席闻乐看她,时音收回神,耸肩微笑:“最近学校功课很多,压力有点大。”
  想不惦记,所以强颜欢笑敷衍而过,她知道他忙,不然大可以一天一个往返,但他除了正常的课程之外还要学习管理庞大的商国,他的后面还有个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的席家,他有那么多要应付的人和事,不能全把时间花在她身上,这些她心里都知道。
  席闻乐的确没回应那四个字,两人只是看着,时音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他停顿了会,开口:“我走之前动过你的手机。”
  微笑收起,她反问:“什……么?”
  “看看备忘录。”
  时音从一侧拿包,将手机拿出来,这时候他咳一声,屏幕晃动:“我办点事。”
  视频连线关掉,时音这边将手机翻到备忘录,那条备忘附着在一个日期上,还设置了当天的提醒闹钟,她边合趣÷阁记本边打开,里面存有一张制作好的动图,她点开,一看到,有些惊喜。
  居然是跟他一起睡的时候被他悄悄拍下的,她在枕上睡得好熟,他从后抱她,撑着身体亲她脸,然后贴着她的耳边说三个字,四周是她房间特有的暖粉的床灯光,她只穿吊衫,他穿背心,两人肌肤相贴,当时的她没有听到,现在的她看出口型,忍不住笑起来。
  又帅又可爱怎么办。
  止不住心情好,她将屏幕向下滑,看到那串日期,日期后一个分号,放六个字:你亲爱的生日。
  亲爱的……
  时音抬头:是他生日。
  再低头看日期,不远,就在一个星期后,她捂着嘴,心里渐渐被很大很大的期待和喜悦滚满。
  视频已经关掉,不然还会问他更多,时音那晚睡不着,时不时就将那段动图放一次,看到自己都笑出声,然后从通讯录中调出他的手机号,将以前备注的“XWL”擦去,换一个“乐”,再琢磨许久,挑出一个火红的桃心摆在备注后面,就好像她现在这颗炙热跳动的心。
  虽然知道了他的生日,但他会不会来见她还不知道,时音在那一个星期中的前三天准备了礼物,第四天时给严禹森一个电话,问关于以往他的生日宴的事情。
  “每年都会提前三个月开始准备,请柬会在两个月前发出,宴会详情得问栗智,你会不会来?”
  严禹森这一问,时音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一会儿反问:“宴会时间有多久?”
  “三天。”
  她笑一笑:“我不来,这几天你有空吗?”
  “不忙,怎么?”
  “后天来一下我的学校,替我带礼物给他,他这几天很忙,这样麻烦你可以吗?”
  “可以,我后天来。”
  话通完,挂电话,时音安静地靠着二楼廊台栏杆,手机在手心里慢慢打转,印象中席家办宴会通常都是上流层中一场盛事,席闻乐的身份决定了入幕之宾的档次,慕羌还远远不够格,所以慕家从未收过请帖,严禹森这大少爷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在席家直出直进惯了,认为她要出现在宴会上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可他不知道这中间得掺杂多厉害的人际关系。
  时音对那场认证地位与威望的权力之宴兴趣不大,她一心想的只是自己男朋友的生日,真正巴望得到请帖的是慕羌,只是宴会名单早在两个月前已定,她又没有出席的打算,他一番愿望成空,最近两人气氛又有些紧张。
  快到晚餐时间,估计梁鸢又要来,时音准备出门,下楼梯碰上Fancy,Fancy给她送上一份膏药。
  “小姐,一天敷三次,消肿消淤青。”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老爷给的?”
  “是的。”
  她放回去,径直下楼:“我自己有,替我谢谢老爷。”
  她清楚慕羌怕什么。
  5
  1月份,深冬。
  时音快放学时接到严禹森电话,他说他要到了。
  这天天气很冷,眼看着又要下雪,放学铃响后她拿包和礼物盒出教室,快到校门口看见停下的名贵轿车,原本继续向车子走着,但随着车门咔一声开,砰一记关,时音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下车的不是严禹森,而是……是席闻乐。
  心悬了一下,随后烟花喷放,他一眼正好跟时音对上,那么淋漓的帅气感伴着冬风一起卷来,时音加速走,他也绕过车头,风好大,她噗一声进他怀里:“你不是有生日宴吗!”
  “你不是想我吗。”
  “可是生日宴你是主角!”
  “要不要我?”
  他直接了当问这句,时音接着他的脖子,凝静一秒后再压不住感情,踮脚抱住他。
  要。
  席闻乐来了就是来了,不会再回去,坐他的车到达他别墅时是晚上七点,离他生日还有五个小时,别墅内侍者没提前接到他会突然回来的消息,手忙脚乱准备晚餐,后来是时音稳局亲自帮他来做。
  他的手机关了,别墅所有的通信系统也都切了,席家这个点应该是香槟美酒灯火通明的景象,而这边只有时音陪他一起晚餐,和他一起吹蜡烛,落地窗外星星点点落起雪,雪光微烁。
  已是第三次进他的房间,侍者们整理床被,她像第一次那样将落地窗口厚重的窗帘拉开一点,外面山景清冷,身后被他收腰抱起来。
  “所以……仍旧是……一起睡……?”
  侍者还在,她问得很轻,嗓音有些哑有些涩,他看着窗户玻璃面上的她:“还是你想让我这个寿星冒雪送你回家。”
  话里意思就是不让她走,侍者们终于收拾完毕,她透过玻璃反光看着大门恪一声关上,房间只剩两个人。
  床也铺好了水也放好了香也收好了,这就跟第一次来的情况一模一样,时音想起礼物,从他怀内走出:“你等一下……”
  他那会儿就走到小圆桌前倒茶,时音直接拆了礼物盒,走过来说:“伸左手。”
  他边喝茶边把左手给她,她将一串品相上等的沉香佛珠给他戴上,席闻乐看,时音低头整理:“你什么都有,再好的礼物都见过,我就帮你求了串佛珠,寺里的师傅说戴着好,趋凶避吉,平时珠子的香味也可以缓解下压力,尤其你这种动不动就高速用脑的。”
  绕好了,佛珠跟他的手臂相配有种别致的男人味,时音很喜欢自己送的礼物,他到她耳边问:“那我每次亲你的时候要不要摘它下来以防对佛不敬。”
  他本来就和她有身高差,说这句话时只需稍稍斜下巴,时音眼前挨着他的领口,看他,刻意不回应他的调戏,笑着后退说:“我去洗澡。”
  ……
  不回应是因为已经很难撑。
  两人之间的爱意已经酿到最浓,今晚注定不太容易安稳度过,时音在泡澡时花了很长时间,脑子里也尽量想别的事,但怎么都散不去他的样子,泡到后来腰腹部有些受不了,她才出浴。
  等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五十分,还差十分钟就是他生日,她在落地窗口看雪景,后来上床时顺他的意坐到他身上,腰被他抱着,也搂着他的脖子,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时音轻声地说:“我现在想感谢一个人。”
  “谁?”
  她碰了碰他的脸:“你的妈妈。”
  “感谢她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照顾你,给你健康的身体和优秀的头脑,让你才识超群,让你平安过了十八年,然后……在第十九年,让我遇到这样的你。”时音闭着眼睛,“也因为她,让我们相遇,相爱,她是我所知道的世界里最伟大的女人。”
  “她也很满意你这个儿媳妇。”席闻乐贴着她的耳低声说。
  时音笑,他正要将她搂近一点,手握到她的腰两侧,时音忽然皱眉,摁他的手:“等一下。”
  左下腰腹部在痛,在他发现时恢复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其实我还有第二份礼物。”
  没有将他的手放开,而是扶着他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睡衣往上推,露出腰际,让他看到那块现在还疼着的地方,看到一个星期前一针针刺进肉里,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永久刻下的那串黑色字母:Sekibunraku。
  Seki-bun-raku:席-闻-乐。
  他的罗马译名。
  那是时音全身上下唯一一处刺青,刺在隐秘的左下腰腹部,是只有他才知道,才能看到的地方,她为此曾忍得全身发冷汗,现在他看到了。
  四周的空气微微凝固,他的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好久才问:“疼不疼?”
  她点头。
  “但我知道,你会开心,这是我能准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话说完,楼下客厅大钟响起,她看着席闻乐摘左手腕上的佛珠。
  这行为太有预示感,时音心跳加快,他放好佛珠后拉她的腰,两人忽一下离很近,鼻尖与唇相碰。
  双眼在光影交错间相看,他斜着额头亲,时音抿唇,接着便被捏下巴与他真正吻,唇齿一下子交缠,衣领滑到肩下,腰际感受到他手心的热度,积酝已久的爱意渐渐释放。
  落地窗外雪光照人,大钟十二声响,那一刻该是席家盛宴最沸点的时候,而时音被他从身上抱起,长发落到枕上,睡下,她看着他双臂撑在她两侧,看着他一提领口脱下睡衣,然后与她相拥,唇上再受压,脑里一片空白。
  ……
  那一夜就是这样开始的。
  手曾经挡在他胸膛口,曾经彷徨犹豫,后来被他握起摁到枕边,这样霸道又主动的行为,因为是他,所以才心如鹿撞地接受,只要他在她额上吻一记,这世上最好的安全感就包围了她。
  “生日快乐……”她贴着他的耳畔,下一秒便抓紧他的手臂,为他皱眉坚忍。
  雪片淅淅沥沥,洁白干净。
  她在他的房间给出了自己,成为他的人,让他因自己而燃烧这夜的每一秒。
  ……
  ……
  6
  原来真正爱上了就不会在意新鲜感能持续多久,不会担心往后,不忧虑将来,只要活在当下洒脱此刻就好,仿佛前十几年的努力生活就是为了要在这时彼此相爱。
  雪到早晨还在下,山上一片白茫茫,房间被雪光衬得亮堂,时音睡在枕上,眼前都是他,他从她的额头亲到她的鼻尖,手指滑过她的锁骨,再与她的十指相扣。
  他不一样了,从初见时的英凌傲气转化为现在亲人一般的熟悉感与温柔感,她很喜欢,所以再累再困也要继续看着他,看他睡觉,看他这样醒来后断断续续地吻她,她淡淡的笑,手从他手心抽出来抚摸他脸颊,席闻乐再次握她手腕,那时目光转到她手臂上,看到一些深深浅浅的淤青。
  时音想收,他握紧:“我弄的?”
  北颀和梁鸢的生死就在她一个回答间,可现在的气氛不想去谈不高兴的人和事,她只侧一些身贴近他怀内,就好像是对他问话的默应。
  “我太过了。”他环臂抱她。
  “你不要道歉,我很开心。”
  说完后疲惫就侵袭过来,时音也困了,就在他怀里睡,睡姿平和,呼吸匀称。
  ……
  席闻乐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
  这个觉是她睡过最安稳的一个觉,如果包里的手机没有响起来,她应该会睡一整天。
  撑起身体起来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床上,卧室很安静,她披毯子到沙发上拿包,手机屏幕上闪着慕羌两个字,她拒接。
  不过三秒又响,这次来电是慕母,她叹气,走到落地窗前接,果然仍是慕羌的声音:“在他那儿?”
  “恩。”
  “他在不在?”
  窗外积雪厚重,一整个山野的浩阔冰景美到人心都颤,她顾着看,心不在焉回:“不在。”
  他那儿沉默一会儿,问:“给他了没有?”
  她皱眉:“你在问什么?”
  “跟他做了没有?”
  “你跟我谈这种事?!”
  “如果没有,他回总校你不用管,但是如果做了……”慕羌不管不顾,继续说,“你就必须让他带你回总校。”
  “……”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慕羌紧接着讲:“我是有私心,但也有为你考虑的成分,如果是三个月前的你会做跟我一样的决定,你懂男人,男人对尝过鲜的女人保持不了多久的热情,分居两地绝对会让他喜新厌旧,如果你的自信还不够保证一个月后发生的变化,现在就最好照我说的做。”
  时音很快撂了电话,两三分钟后才平息下怒气,回头去看空落的大床与枕头,原本他的位置已经凉了很久。
  还站着的时候,大门被敲响,传出侍者的声音,她到床头看钟,现在是上午九点。
  她开一点门,侍者带着衣服,她这才让人进来。可衣服来了他人却依旧不在,时音轻轻关门的时候闭眼吸一口气,侍者在床前摆起全身镜:“慕小姐。”
  换衣的过程里她环臂静站着,侍者为她打理一切,等到轻梳长发,抚平领口后,众人退下,时音看着境内脱胎换骨的自己。
  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自己。
  是真正被慕羌的话影响到心情,她表情始终冷淡,侍者还想为她戴珍贵的饰品,她抬手拒绝。下了楼也没见席闻乐,厨房已为她准备好早餐,用餐地点设在二楼的家庭式影院,坐上沙发后她终于问:“他呢?”
  “少爷上山了,让我们先给慕小姐看些录像。”
  “他上山去……”话问到一半停住,想着他也不会告诉她们,就不问了,她从餐盘中握果汁杯,“那放录像吧。”
  灯光调暗,侍者开始放录像。
  时音喝果汁,一开始不知道他要给她看什么所以丝毫没做心理准备,但当第一个画面配着柔和的钢琴乐从大屏幕上展开时,她不喝了,凝神看。
  那是一间私人的卧室,摆设极其别致,摄像头前有多名医生和护士,人员走动安静又繁忙,床上躺着一名漂亮的女人,才刚察觉出是产房的氛围,镜头就渐渐调糊,让时音既看不清状况也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
  镜头退出卧室,门也关上,之后画面调快,卧室门在许久紧闭后打开,一声爽亮的婴儿啼哭传出,护士抱着新生儿出来,许多穿戴考究的人一涌上前,镜头焦点却独独放到婴儿的特写上,周遭响起道喜声,婴儿被裹在鹅毛绒毯中,眼睛都还睁不开,又小又可爱。
  侍者俯身说:“这是刚出生的少爷。”
  时音放下杯子,轻轻用指尖抵着嘴唇:“他?”
  侍者点头,她再看屏幕,心内感觉很奇妙,画面再切,婴儿已有两个月大,比之前白胖一点,头发稀疏细碎,在摇篮里不安分地蹬脚咿呀咿呀,不时想抓镜头,镜头抓不到,旁边有女人的笑声。
  也是他。
  之后是十个月大的样子,他的小手由身后女人牵着,镜头只给到女人的肩膀和垂下的长卷发,面前有一位端庄的贵妇俯着身微笑向他招手,看年龄与气质像是他的祖母,时音坐正看,镜头拍出他在草坪上向祖母踉跄迈出的第一步,周围响起掌声,贵妇宠溺抱起他。
  “少爷十个月时开始学会走路。”侍者说。
  接下去放映的每一幕都好温馨,时音一直看,看他五岁拉弓,看他七岁得奖,看他十岁学会骑马,看他从一个萌正太长成清俊少年,眼神从天真稚嫩到凌厉深沉,行事举动间也越来越多的气魄,他把他的世界与人生浓缩在这两小时的录像里展现给她,她的心快要融化,慕羌的话早已抛诸脑后,心砰砰跳,感动到不行。
  席闻乐也早就算准了时间,专门在录像放到尾声的时候赶回别墅,他敲了两下门框,沉浸在无法自拔感动中的时音回头看到他,他进门时侍者们都退出放映室,时音起身,大屏幕上放着他十六岁极限滑雪的视频,她看他真人,笑着:“你好可爱。”
  他身上带着深山的寒气,像刚忙完一件运动量很大的事,对时音的表扬笑了笑,牵她手:“跟我去一趟山上。”
  ……
  就这样突然出别墅,时音被他送上越野车的副驾驶,他开车,效率地转方向盘出正门,她好不容易从他给的前一个感动中抽神出来,问:“去哪里?”
  “猜。”
  “今天是你生日,结果都是你在给我惊喜。”她不猜,靠着椅背笑着。
  “因为昨天晚上收到了份最完美的礼物,要给你很多很多才能持平。”
  她笑看车窗外,这个时候的时音是最漂亮最女人的状态,和他关系也是最有默契的阶段。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席闻乐安静的开车,时音撑着下巴听车内音乐,闲暇看他一眼,他单手搭着车窗悠闲控制方向盘,她收回视线,等到换一首音乐,她又向他看一眼,两次目光都没有和他交集,她问:“在想什么?”
  他不说。
  “有没有想昨晚上?”
  他嘴角微勾起来。
  “不许想。”还真的被她说中,她推他手臂,脸都微红,这时候目的地也恰好到了,车子停住。
  她看向四周,他下车绕到她那边开门,牵她下来。
  双脚踏进厚重的雪地吱吱嘎嘎响,车门在身后砰一声关,她看眼前,不禁呆住,肩膀被他扶着继续向前走。
  这里她怎么会不记得。
  是一个绝对不会忘记的地方,一个看一眼心里就涌出好多回忆的地方,也快知道他给她的惊喜是什么,还没走近就已经不行,转头看他,眼眶湿热地捂着嘴,他到她身后贴着耳边说:“这是对我们两个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你该是这里的女主人,那天之后我让人重新修过,我要把这里留给你。”
  “风雪天气也好,雷鸣闪电也好,这里会一直很牢固,还有……”他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肩上,“这座山上的狼群已经一条不剩,以后你进出这个屋子完全安全,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所以原来他一早上山是去猎狼了,时音眼泪终于落下,本能性的钻进他怀里:“你怎么这么好……”
  这里是他和她第一次抱着取暖的小木屋,是她开口接受他的地方,他把一切都准备到最细致,时音怎么都止不住哭,感觉这就是真正爱对了人,这个人一生都不会改变了。
  7
  席家办宴的第二天,第三天,时音都和他窝在这小木屋里,他将屋子在不大改的前提下扩建,建成了一个荷兰风格的温馨小屋,里面摆上时音挑的地毯和家具,晚上时就把这里当成了家,两人一次次在这里对彼此的身体从陌生到熟悉,寒夜中磨火,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第四天的时候席闻乐把她带到山顶。
  她人生中的大半第一次都是席闻乐给的,这里面最刺激的,就是现在这样冷风中崖尖上的接吻。
  一眼俯视的壮阔雪景实在不能再美,风也很大很大,她由他双手扶着到悬崖的边缘,从一开始抓紧他不敢看脚下,到后来慢慢睁眼醉了心,席闻乐就在那时候亲她,长发被风卷得扬在两人之间,全世界都成虚无。
  这场恋爱的气氛被托到最高潮,时音陷得很深很深了,他在松开她时咔一声打开手上小锦盒,时音刚从亲吻中缓过神,一低眼看到锦盒中比雪粒还要耀眼的钻戒,她捂着嘴,鼻尖已被冷风吹得微红,眼眶也随之泛红。
  “我现在就想让我们安定下来。”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跟我回总校。”
  难以抗拒的请求,时音看他,压住心口狂烈悸动的心,他耐心等,眼睛里全是对她满满的期待,她看戒指,手刚抬起,却又放下,放下后又稍微抬起,风吹得大衣摆飒飒响,她再次捂住嘴,心情起伏太大以致难做决定,他一直耐心等,专注地等。
  “你对我的感情,会一直都保持这样吗?”
  “会。”
  “那……“她哽咽地说,“我要五分钟时间考虑……”
  时音刚说完,上崖开来几辆车,席闻乐和她都侧头看去,几辆车都是越野,车速很急,第一辆车到达后,许久未见的栗智逆着风从车上下来。
  但席闻乐此刻不让任何人打扰气氛,他在栗智准备过来之前抬手示意她退后,栗智只能暂时停留在原地,他继续等她答案,时音在原地闭眼整理情绪。
  只是栗智在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后上前,她叫一声“少爷”,席闻乐一个眼神将她打发到旁边。
  时音的手被他握在手心。
  “少爷。”栗智第三次上前,席闻乐开始烦躁,他歪头看栗智,时音反拉他的手。
  “栗智一向冷静,她找你的事可能很要紧,你先去,我就在这里。”
  被这样劝,他才稍微收了脾气,栗智始终低头目视着自己身前,他将时音扶到崖边距拉大一些的地方保证安全,向车走去,栗智跟着他一起到车旁,他背对着时音开始听栗智讲话。
  时音看着他听人报告时俊漠的背影,心情不由自主的好,转看崖下雪景,考虑他刚刚的话。
  戒指接受还是不接受?总校去还是不去……想这个的过程既煎熬又愉快,重温他追她时的过程,回顾这几天他带给她的一切,答案呼之欲出,时音露出笑容,再往他那边看。
  他依旧在听栗智讲话,风很大,栗智的话语她一点都听不到,席闻乐从一开始的低头听,到后来侧头看栗智,似乎在确认她所讲的话,气氛有一些改变。
  时音眉头轻轻地皱着,继续看。
  栗智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她似乎有很多很多事情要报告,这时候的一个细节很关键,席闻乐的右手握到了她的手臂上,栗智停止讲话,默不吭声地以双手扶住他的手臂来回应他,之后恢复,慢慢地收回手,报告已结束。
  这动作时音在录像里见过,是在他五岁听祖母讲母亲病情之前的举动,那时小小的他脸上已会装镇定,右手却完完全全让也不过十岁的栗智抓着,直到听完才松手,现在这极其相似的动作重现,时音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
  也只能看见栗智趣÷阁直的侧身与毫无情绪波动的侧脸。
  所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觉出一些不好的,但感知不出事件的核心,风卷过衣领,长发后扬,席闻乐终于在听完报告许久后侧转过身,沉默地向她投来一眼。
  时音也看着他。
  她眼内担忧,他的眼内却已被另一种情绪覆盖满,她不懂那是种什么情绪,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猛,把他原本的爱意渐渐吞噬与遮盖,让她一点都看不到。
  他没来她面前,他上了车。
  栗智在替他关门时向时音看一眼,那仿佛是最后一眼,然后她也上车。天气变坏,雪粒转化为小型的冰雹嘶一下划过时音的脸,她在崖尖上看着这种举动的他。
  暗涌,有什么在暗涌,那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慢慢地回冷,结冰,黑色车窗隐住他的脸,冰雹砸痛时音的脸。
  他走的时候,这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因沉溺爱恋而毫无所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辆越野车驶离,他一句话都不留给她。
  只剩最后一辆的司机等在她跟前,要是她上车,他随时送她回去。
  回哪儿?
  回慕府。
  他呢?
  司机不答。
  刚刚不是这样。
  刚刚一切都还好,刚刚他还承诺对她的感情永远都会保持在这个状态,现在似真非真,时音无法辨别,她慢走出一步,司机跟在她身旁,她被风刮得差点摔倒,还好司机扶着,她的目光空落落的,手冰冷。
  ……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回到慕府的时候,她的脸颊被冰雹刮到麻木,她一步步走上阶梯,一步步走进大厅,主心骨被抽走,只剩身体。
  全家都看着这样的她,她空洞地看着前方。
  慕羌背着手从二楼快步走下,边赶边迅速打量别墅外,没见席家车队,到她面前低问:“他呢?”
  时音沉默,他在她耳旁说:“我听说他的私人飞机一小时前启程,如果他在上面,你为什么没跟他去!”
  她像没听见似的地走着,他再问:“他有没有说来接你?多久后!”
  时音依旧不说话。
  “慕时音!”他一把攥紧时音肩膀时,慕母立刻过来将她从后护住。
  “好了!她冷!”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慕羌是这样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时音重新被他从慕母的怀里抓出来,她这时才慢慢抬眼看他。
  大厅氛围很冷,屋外冰雹霹雳响。
  “那个项目,你别做了……”
  她冷冷地说出口,所有的也就不用再多说,话里意思如此残忍,慕羌死死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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