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八章 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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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七弟,你别站在暗处,到前面来等我。”沈曜站在有灯光的地方,他面前一通到底的小巷都有昏暗的灯光。
  但是沈笑将受伤女子扶到一边,却是叉过去的另一个没有灯的暗巷口。
  来的路上,沈曜已经将帽巾解下,此时在众人眼中的他,也就是个读书人的打扮而已。
  他嘱咐好人后,又找到最近一处茶铺,和里面的人道:“劳架,能让我弟弟带人来此休息一下吗?
  我给他们点一壶茶。”
  茶铺里的人同意了,但是扶着人出来时,刚刚被踢的肚疼的龟公却拦住:“小姐夫,家里就有备好的茶点,何必到外面受冻。”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笑紧了紧披在女子身上的棉袍。
  转身一个飞踢,那龟公一下被踢个大马趴,酒也醒了大半。
  沈笑单手拎起他,极快的出拳打,那个龟公嚎叫之时,有些人已经从有灯的巷内冲出。
  而沈曜见到妹妹居然脱外了外面的棉袍,气的不行,也要往里冲时,沈笑扫见了。
  她一边踢那个在地上打滚的龟公,一边道:“三哥别进来,我还穿着一件单衣呢。”
  沈笑棉袍之下,是一套月白色短打,夜色中猛一看,还以为是内衫。
  眼看好些人冲出围住妹妹,沈曜怎么可能不动,他二话不说就来到沈笑身边,袍角一曳,打架的架式就摆开了。
  暗巷口裹着沈笑棉袍的女子,也跌跌撞撞站了出来。
  她抖开袍子道:“是贾五先在巷口打伤我的。”
  巷口一众女子里,看到惜莲上身都是伤痕,有尖叫的,有吓的后退的,还有好几个也冲了过去护着惜莲。
  刚才惜莲被打,她们还以为只是如平常一样打,没有想到会打的身上青紫,还流血了。
  平日里她们没有接到客时,也会被鸨母在暗地里打,但不会打这么重,更少有人在巷口打人。
  要知道,她们身上带了伤痕,就更不值钱了。
  今日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她们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挨?
  有那来寻芳的男客,更是有大胆的从茶铺买了灯笼,挑起来走近看热闹。
  还有人看到几名女子冲进去护人,笑道:“想不到只知做皮肉生意的,还懂得义气。”
  却有一个声音道:“可惜了生错地方。”
  胆子稍小点儿的,早就躲走换地方去了。
  一群拿棍的龟公,看到这情景,顿时停住,他们也没有想到,是贾五打伤自家养姐的。
  沈笑住脚后,看了一眼打滚的人,两只手互握,噼啪的骨节响动声中,她活动着手腕,抬头和围住他们的人道:“一起动手上吧,省得我一个个单挑。”
  在众人怔,沈曜微不可见的晃动一下时,一道娇媚的女声随着一盏灯笼而来。
  “小公子说笑了,您来我们这里捧场,怎会有人动手。”
  沈笑只觉说话之人声音甜媚,高挽的发髻间钗环流苏点缀。
  一张媚态婉转的俏颜,煞时就出现在她面前不远。
  随着此女来到,众妓子们尽皆一礼,“颜娘子。”
  同时,一群龟公收起棍棒,退后三尺。
  就连打滚的贾五,都停住不敢再嚎。
  颜娘子走的近了,沈笑才看清她眼角的鱼尾纹,只见她先是给沈笑兄妹赔了不是,
  在沈笑挑眉之后,又上前挽住惜莲,帮她把棉袍裹上。
  尔后转身怒目看向想从地上起来的贾五:“原来是你这厮,醉酒且私自打伤养姐,贾妈妈从乡下回来,知道了也不饶你。”
  “颜娘子……”刚喊一声的贾五,立时被颜娘子带来的壮汉拎走,叫声比刚才还大。
  “高大哥我错了,救我……”
  许是嫌他太吵,颜娘子一摆手,又一壮汉跟上,一拳打晕了贾五。
  夜,终于清静了。
  颜娘子一福,对沈笑兄妹道:“两位不如到院内歇息,我会送上伤药的。”
  沈笑瞄见惜莲祈求的眼神,拱了一下手,“恭敬不如从命,颜娘子请。”
  沈曜抓住她道:“七弟,既然有人出面,我们就回吧,舅公该等急了。
  何况,明日一早,我们还要代长辈去给吴知府回礼。”
  他怕七两进去,被人给暗算了,就报出这么个名头来。
  这位吴知府,曾经在边关任过知县,有次北疆偷袭县城,是表姑姬婳带了一队人赶到。
  按姬表姑的说法,是与吴知府夫妻有过命交情的。
  他们这次走运河,就带了表姑的名帖,还有一些礼物。
  沈笑心知三哥担心了,她看了眼惜莲,又笑着看向颜娘子:“不知,这位姐姐能被我带走一晚吗?”
  颜娘子哪里会不知趣,忙笑道:“只要银两加倍,还是可以的。”
  她已经看出沈笑是个姑娘,而且一身月白色暗纹短打,可是江南的供品布料。
  沈曜随即拿出一个五两的银锭,放到沈笑手中。
  而沈笑直接塞给了惜莲,“这是定钱,明日付另一半。”她知道,这钱还会被人拿走。
  果然,惜莲转身就将银子交给离她最近的一个龟公,这人也会跟着一起走。
  颜娘子笑着向沈笑兄妹一点头,带人全部离去。
  当沈笑带着惜莲谢过姐妹,走出此地老远,发现她停下了脚步时,
  “怎么了?”沈笑不解,只听见身后有人在轻唱小曲儿,是一首婉转的令人愁肠的蝶恋花。
  惜莲转身,沈笑兄妹回望,见到巷口茶铺的烛光灭了,剩下没有客人的女子,正几个几个铜板凑一起,请茶铺老板又点上一支蜡。
  不知怎的,沈笑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由此去翻看了张岱回忆录中的《二十四桥风月》,其中一段写着:
  ……歪妓多可五六百人,每日傍晚,膏沐薰烧,出巷口,倚徙盘礴于茶馆酒肆之前,谓之“站关”。……剩者不过二三十人。沉沉二漏,灯烛将烬,茶馆黑魆无人声。茶博士不好请出,惟作呵欠,而诸妓醵钱向茶博士买烛寸许,以待迟客。
  或发娇声唱《劈破玉》等小词,或自相谑浪嘻笑,故作热闹以乱时候,然笑言哑哑声中,渐带凄楚。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见老鸨,受饿、受笞,俱不可知矣。
  ------题外话------
  打包和烛光,是第一次看到一本书中改编之后的《陶庵梦忆》二十四桥风月时的一些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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