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听过....传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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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德殿中的姬象必须死,这座殿也必须无人看顾,才能让计划顺利实施。
  毕竟那座大殿本来就是为供奉真武大帝而设立的,本名是叫做玄极宝殿的。
  如今真武神像虽然不在殿内,换上了三清的木胎泥塑,但那座殿依旧有镇压神鬼乱象的本领,只要有人祭祀打扫,殿就能生出神异。
  毕竟这座大殿,是唯一一座在紫禁城中设立的祭祀地点,是嘉靖皇帝时所修建的重要设施....当然,后来的隆庆皇帝似乎并不认为这座宝殿有什么作用,所以才把它搁置不问了。
  朱袍人向朱常洛做了最后的保证,这一次无论如何,这个小道士都会死。
  因为今夜,朱袍人他们这些火神的尊主,那位最初见到朱常洛的火君,她就会出现在内城里的火神庙中。
  朱常洛有些惊讶:“她会来?”
  朱袍人点头:“为了您的大业,我们的尊主,又怎么能不来呢?”
  朱常洛看着朱袍人,皱起眉头:
  “火神庙在内城,皇帝虽然修缮了它,但是其中供奉的火神,并不是你们的尊主吧?”
  “你们这些小火神,火精,火怪....都是靠着皇帝修缮火神庙时,让人祭祀了一下大小十方火神,于是你们借此机会,鸠占鹊巢才得了国威认可,才能在这紫禁城里自由活动。”
  “但那什刹海火神庙里,供奉的主神,终究是火德真君,容许你们这些小火神窃取香火,得了祭祀,难道还能容许你们那位尊主来抢香火,做坏事吗?”
  朱常洛发出一声诡异的笑:“众神虽都是木胎泥塑,但香火祭祀之下,亦有灵性,这些功果位业,在没有得到庙宇主神认可,亦或是相匹配的实力时,是顶替不了这些大神的神位的,只能封锁起来。”
  “而如果能够顶替的话,除非....她已经得到了火德真君的位置,名正言顺。”
  “万民香火,你们那位尊主受得起吗?纵然她出现在内城,她怎么进来皇城,又怎么进来紫禁城呢?”
  朱袍人摇头:“您应该还记得当初,尊主与您第一次相见,那时候,尊主是怎么进来的呢,难道您没想过么?”
  朱常洛眼神凝实,盯着眼前的茶盏,目不转睛:“我当时以为,是我诚心祈祷,而把她招来的,我本以为她是正神,但没想到似乎并不是。”
  朱袍人笑了笑:“其实那时候,她确实是正神,正是因为是正神,而且是正神中的正神,所以她才能在紫禁城中出现在您的面前。”
  “万民香火,她当然受得起。”
  “只不过这里当时没有祭祀火神的庙宇,火君来到了这里,就如同无根浮萍,是不能长久显化在此的,她被您的祭祀呼唤而来,这件事也是纯属巧合。”
  “但或许,也是天命早已注定?”
  “这皇城之中,正神位业众多,但也就像是您说的,没有人去成为神,这些位业,这些神的功果,放在这里,也都是木雕泥塑,或有灵性,但终究不是真正的神。”
  “死物行事,呆板僵化。”
  朱袍人侧目看向窗口,他和朱常洛交谈了许多话,此时太阳逐渐西下,已然快到了要动手的时候。
  “太阴生光,普照圣火。”
  ......
  万历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戌时一刻,一更天
  一夜分有五更,每更又有五点,一点相当于二十四分钟。
  顺天府的四座城里,都出现了无数的“打更人”。
  这个时间点,到了打落更(晚上十九点),也叫起更的时候,城中的更夫敲起铜锣,提起灯笼,锣声一慢一快,连打三次。
  “咚!——咚!”
  如此三次重复,这夜幕下的顺天府,不再是普通民众可以走动的地方。
  外城,有红铺七十二座,每一铺设有官军十人,夜巡时,共有铜铃七十六个。
  内城至皇城,有红铺四十座,每一铺设有旗军十人,昼夜看守,共有铜铃二十八个。
  每一日会轮一位都督带岗,其中有带刀的锦衣卫千户或者百户一员,领申字十七号令牌,于皇城内值宿,点清各门卫军士。
  天色猛暗。
  咚咚咚咚....比起锣鼓声更为弘大的鼓声出现了。
  顺天四城全部听得清楚。
  这就是暮鼓。
  铜锣声,鼓声。
  随后,出现的是清脆而诡异的铃声。
  “叮铃铃.....”
  铜铃猛烈摇晃的诡异清亮声音,让周围的百姓关起了门窗,锁死了大门。
  此时此刻,不论是奄竖、缙绅,还是妇女、男子,亦或娼妓、良家,又或乞丐、商贾....又并土人、戏子,医生、药老,文人、武士。
  能避则避,能走则走,能藏则藏,即使那些开门做生意的风尘之所,也都关起了大门,但屋内依旧灯火通明。
  正阳门外,正西坊。
  “传铃开始了,快快,都进来,关门了。”
  从这一刻起,顺天府这座巨大的四重城池,似乎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古老凶兽,天空中忽然星辰闪烁,在紫禁城上方垂落下万道星光。
  “这么急干什么?”
  客栈的老板急急忙忙让外来的客人们进入客栈之中,然后关紧了大门。
  这些客人,有些是来自于偏远地区来做买卖的,有些则是小地方的人士,没见过宵禁,毕竟宵禁并不是在所有地方都实施,严格执行的地方,除去京城之外,就只有边军重镇。
  现在大明朝的很多制度,都已经废弛了。
  客栈老板笑着对那些外来的客人道:“夜禁了,一更时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时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
  “除了重病的将死人,生产的孕妇,出丧的真死人,任何人都不能在夜律期间出门!”
  那些客人顿时咂舌:“哇,顺天这么严的吗?”
  有人接过话头:“这个更时以后出去的,要么是去找乐子的,要么就是去偷盗的。”
  “传铃是什么?”
  有人开口询问了。
  但回答的人,大明的官话的口音不太标准,一看服饰,居然是个朝鲜人。
  “外城中,每更初,见内城外城所交界之地,是长安右门,为第一铺发铃,军士提一铃摇至第二铺,出正阳门,就这样相续传递,至长安左门第一铺止,从西北到东南,绕内城外圈一周。”
  “朝鲜人?”
  “朝鲜人怎的?”
  这朝鲜人红色戎服,雉鸡羽毛奓檐帽,胡子漂亮。
  客栈老板的笑声打断客人们的交谈,对这朝鲜人道:“朝鲜官,怎么穿着戎服出来,大晚上不在礼部休息?”
  这朝鲜人笑了笑,小胡子抖动:“我来客栈,就是为了等传铃啊,在皇城里的礼部睡大觉,可看不到这传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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