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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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树答一向都到的很早,所以此时的编辑部都没有几个人,有的也是趴在桌子上补觉。
  一坐到位置上就开始打字、P图。
  但没一会儿困意就上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手机,花了几分钟点了杯咖啡的外卖。
  她闭了闭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注意集中导致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答答,你怎么了?”是施道桑。
  安树答微不可闻的撇了撇嘴。
  没有搭理他。
  她对那些不直接挑明心意只一味骚扰她的追求者一贯的做法,就是先礼貌、然后疏离、接着远离、最后不搭理。
  然后时间一长,他们自然而然就放弃了。
  她能猜到施道桑心里的盘算,觉得她是一个性格比较高冷的人,所以只要他穷追猛打就一定可以把她追到手。
  但他错了。
  因为曾经每一个对她这样穷追猛打的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和侥幸,但安树答最后总能用时间和实际行动让他们落败。
  她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有个男生追了她很久,最后表白却还是被拒的时候,气不过骂了她一句——“安树答你是不是性冷淡啊?”
  她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去理论。
  她当时的想法是,只要他别再来缠着她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当时甚至特别害怕万一她当天有什么多余的举动或多说什么话,他们两个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交集,所以只是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连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但说真的,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很平淡,就好像对方只是在说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一般。
  但这件事后来不知怎么被她哥知道了。
  她哥当时是洛朗大学的哲学系副教授,于是那个男生选的那门哲学与生活的选修课,直接被她哥给挂科了。
  当时的舍友告诉她的时候,她就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哥平时对她毒舌的很,但护短也是真的护短。
  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安树答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德行。
  她不是性格高冷,她是生性冷漠。
  她不与人真正交心,也不愿与别人真正交心,维持着一种不咸不淡恰到好处的关系,才是她想要的合适的人际关系。
  她不喜欢很大的圈子,她喜欢自由不被拘束。
  她出神了很久。
  回过神来的时候,施道桑已经坐在Helen的位置上,拿出了刚买的小笼包:“答答,这是我刚买的小笼包,你一定没有吃早饭吧?”
  “吃了。”她淡淡的敲着字,并没有看他一眼。
  施道桑一句话噎住。
  说实话,他其实有点累了,而且追了安树答都快小半个月了,从进杂志社实习开始就追,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她的态度越来越淡、越来越冷。
  其实刚开始就没有多热情,只不过还会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慢慢的,她好像连礼貌的耐心也没了。
  他有一瞬间想要放弃,但想想都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又觉得有点可惜,而且安树答这种无论从相貌到气质,还是从学历到能力都是不可多得的理想伴侣。
  一想到这个,他又有点不舍得放弃了,总觉得自己再坚持一下,也许就能获得女神的芳心。
  “施道桑。”安树答叫了叫他的名字。
  他的眼睛亮了亮:“嗯!怎么了?”
  “我现在挺忙的,你可以离开了吗?”
  施道桑的眼睛瞬间又暗了下去。
  但他就是赖着不走,他其实是有点火了的,但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我不说话还不行吗?”他笑嘻嘻的。
  安树答勾了勾嘴角,是有点讽刺的笑意。
  那些一直缠着她不放的男孩子或许都觉得,是她在耗着他们。
  但她却觉得,是他们在耗着她。
  明明可以“你表白然后我拒绝”的事情,偏偏要用他们所谓的“经验主义”来对付她,打着“只是交个朋友”的幌子死缠烂打,让她连拒绝的话都没资格说。
  给一个明显的态度却又当做看不见。
  而她呢?
  既要护着自己的面子,还得礼貌的护着他们的自尊心。
  安树答心里冷笑一片。
  烦透了。
  她保存了一下当前的页面,然后站起来。
  “答答,你去干嘛呀?”施道桑也赶紧起身。
  她答非所问:“答答不是你能喊的,我们没有那么熟。”
  她有点烦了,虽然语气还是温温和和的,但每一个字都在表现她的排斥。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快步走向电梯间。
  施道桑今天也是吃了瘪现在一肚子不爽,他站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安树答正要进去,却被施道桑一把拉了回来。
  “安树答!”他压着怒气,所幸现在时间还早,周围没什么同事。
  电梯门又关上。
  安树答皱了皱眉,回头淡漠的看着他:“你想干嘛?”
  “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冷淡?你以为我欠你的吗?要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至于这么讨好你?!你能不能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他着实是有些气着了。
  安树答深呼了一口气,冷笑起来:“你在朝我发脾气吗?”
  似乎是安树答从来都是安安静静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她此刻阴沉的脸色一时有些吓人。
  施道桑愣住了。
  安树答“嘁”了一声:“施道桑,你觉得我让你丢脸了对吗?”
  “你觉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对吗?”
  “你一点错都没有还特别无辜是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还特别深情是我不识好歹?”
  施道桑扯着她的手腕不放,却在看到她此刻咄咄逼人的样子时,有些愣怔,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安树答……
  明明是心平气和的样子,却给人盛气凌人的压迫感。
  他印象里的安树答一直都是安静又温柔的样子,笑起来甜甜的会很可爱,有耐心没脾气,以后会是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
  而不是眼前这个,说话语气攻击性十足的女孩子。
  不像软滑的鹅软石,像棱角分明的礁石。
  到底……哪里出错了……
  安树答顿了顿,看着他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到他此刻心路变化过程。
  她微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
  她抽了抽她的手臂,却没有挣脱:“施道桑,你道德绑架谁呢?”
  “你如果觉得此刻丢脸,那在你给我买第一杯咖啡而我拒绝的时候就应该放弃。而你没有,这只能说明你自负且没有自知之明。”
  “追我是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但拒绝是我的权利我有权行使,如果你觉得你一点错没有,甚至觉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简单的逻辑换算,那就是我站在那里呼吸我就有错?”
  施道桑愣的说不出话来。
  “还有,对一个喜欢你的人死缠烂打才叫深情,而对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死缠烂打,那叫舔狗。”
  安树答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你或许应该仔细的想一想,你为什么喜欢我。这道题的答案,也许就是我不会喜欢你的原因之一。”
  安树答看了看他紧抓着她手不放的胳膊,叹了口气,拿手企图去拨开他的手:“施道桑,放开!”
  “安树答,可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施道桑不舍得放开她的手,语气有些急了,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
  他此刻有些孤注一掷。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
  有人懒洋洋又不耐烦的“嗳”的一声。
  闻声,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安树答表情一僵,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无奈施道桑一个男孩子力气太大了。
  温喻珩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懒洋洋的走过来。
  他脸色有些不好。
  看着他们纠缠不放的双手,眉头一皱。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轻轻的“哼”了一声,幽幽的开口:“根据《妇女权益保护法》第四十条规定,禁止对妇女实施性骚扰。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妇女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施道桑脸“唰”一下白了,立刻放开了安树答的手腕。
  温喻珩刚好走到他们面前,挑了挑眉:“你希望我用哪部法律告你?”
  “不至于吧?我就抓了一下她手腕……”他讪笑了两下。
  温喻珩抬了抬眼皮:“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条,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所以,只要是违背他人意愿,在受害人已经明确进行抵触,而行为人仍然实施的,就构成。”
  “现在明白了吗?法盲……”温喻珩懒洋洋又不耐烦的白了他一样。
  他将安树答扯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按了几下,将一段视频举到他面前。
  赫然是刚刚他拉着安树答不放的画面。
  温喻珩抬了抬眼皮:“人证物证俱在,你打算蹲几年?”
  他脑袋“嗡”一下炸开了。
  坐、坐牢?
  他好歹是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而且才是个实习生啊,毕业证书都还没有拿到,就、就去坐牢?
  没面子是其次,要是真去坐牢……
  他的下半辈子可算是毁了!
  心里一阵后怕,语气立刻央求起来:“对、对不起,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你们别报警。”
  他又看向安树答:“安树答,我、我只是一时心急,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不,不不不,我连出现都绝对不出现在你面前,大家同事一场,你就放过我这次吧?”
  安树答躲在温喻珩背后,抬眸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她确实觉得同事一场没必要闹这么大。
  她最后叹了口气:“温喻珩,要不算了吧?”
  她拉了拉温喻珩的衣角。
  温喻珩挑了挑眉,他本来也就是吓唬他一下,并没有真的想把人家搞监狱里去,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说到做到?”
  “一定说到做到!我发誓!”
  温喻珩捏了捏手里抓着的软软的手指:“行吧……”
  施道桑立刻感激涕零:“谢、谢谢,谢谢。”
  “嗳,下次别犯了,我可把证据留着呢。”温喻珩慢吞吞的说。
  施道桑逃也是的离开了。
  电梯间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谢了。”安树答抬头看了看他。
  不知道怎么,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青年的相貌更加深邃俊美,刀刻斧凿般精致。
  此刻他们挨得很近,安树答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冽的松柏香,只不过又混杂了淡淡的烟草气息。
  两种香味揉在一起,还是说不出的好闻。
  是能让人平静放松的味道。
  他扯了扯嘴角,放开她的手腕。
  懒洋洋的双手环胸,眉骨轻抬:“你在公司这么被欺负,你男朋友知道吗?”
  “啊?”安树答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什么……男朋友?我、我没有男朋友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温喻珩微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
  他的整张脸都明显的轻松起来,语气轻飘飘的:“一起吃晚饭吗?”
  咦?
  “可现在还是早上诶……”
  而且她哥晚上可能要来给她做最后一次答辩模拟……
  温喻珩抬了抬眼皮:“啊……那算了。”
  “那要不中午?”安树答有些心急,她还……挺舍不得……错过的……
  温喻珩嘴角弯了弯,显得邪气十足。
  “嗯……一会儿我来接你?”温喻珩双手插兜,明明懒洋洋的,但安树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总是很性感。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他懒洋洋的“嗯”了一声:“那我走了?”
  “还是我去编辑部等着你下班?”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安树答一愣。
  编辑部……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Helen和晓晓她们聊天时,抵挡不住的花痴脸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温喻珩这种类型的,好像在她们那里,有着居高不下的热度……
  不太行。
  她还没把温喻珩追回来,不能让他任人宰割……
  几秒钟之后,她认真且严肃的摇了摇头:“不可以。”
  温喻珩笑了笑,挑眉:“行,那我走了啊?”
  安树答点了点头,然后乖巧懂事的帮他按了电梯。
  温喻珩:“……”
  安树答道:“我们一起吧,我要下去拿咖啡。”
  温喻珩抬了抬眼皮。
  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
  ————————
  作者:各度秋色
  温喻珩:拿咖啡就是要陪我下楼,陪我下楼就是想和我待一起。
  根据《安树答行为准则规范》第三章第一条,主动等于喜欢,喜欢等于迷恋,迷恋可不就是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无法自拔?
  啧,爷魅力尚存,答答爱我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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