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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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节选自《唐多令·芦叶满汀洲》刘过(宋)
  ……
  长安城西南独柳树下,人山人海,因为今日要在这里处斩公孙大娘和“霓裳十三钗”。
  公孙大娘及其弟子名动天下,平日竞舞,万人空巷。没想到今日竟落到这般田地。围观百姓无不唏嘘感叹。
  虽然众人皆惋惜,但涉及行刺皇帝,乃是莫逆大案。一不小心打成同党,株连九族。
  不但与公孙大娘平日交好的文人墨客噤口,连文武百官也不敢上奏求情。
  今日碧空如洗,冬日暖阳,正是行刑的好天气。
  七妹笺罗对盈袖道:“九妹,你说青鸾能想出法子,将咱们从法场上救下吗?皇帝陛下可是最疼爱她啊?”
  盈袖叹道:“唉,要是别的事,青鸾或许能搞定。可这次师父犯得是谋逆大罪!
  这一点,从无人来看咱们就能得知。平日里与师父交好的那些王公贵族,连探监都不敢,生怕惹祸上身。可见后果之严重。”
  若菱眼神黯淡,泣道:“三姐,司马公子也不知怎样了,好想再见他一面。”
  红绡不屑道:“你那司马公子,我看不见也罢。这十多天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就算天牢进不来,托人带句话总是能办到吧。
  平日里花前月下,全是骗你的鬼话!”
  若菱把眼泪一收,道:“我不信,他不来,定有他的理由。可惜我不能当面问他了。
  随他去吧,记得我也好,忘了也罢,从此人鬼殊途,各自天涯。”
  红绡冷哼一声,道:“你若不信,过两天去‘红袖招’看看,保不齐司马公子又和哪个俏小娘好上了。”
  笺罗奇道:“三姐,你的意思是,咱们死不了?”
  红绡闭目养神,道:“或许吧。”
  盈袖道:“三姐,你如何得知?”
  红绡啐道:“侬脑子瓦特啦?动动脑子好伐。别老是爱来爱去,被公子们骗蠢了。
  以青鸾的性情,如果她救不下师父,今天排除万难也会来刑场跟咱们道别,见上师父最后一面!
  到这个时辰还没来,一定是找到办法啦!”
  笺罗仰望蓝天白云,期盼道:“小师妹,你快点来啊,再不来,师父和众姐妹可就成刀下之鬼了!”
  ……
  “时辰已到,行刑!”
  监斩侯一丢火签,十数名头戴红巾,膀阔腰圆的刽子手喝下烈酒,然后一口喷在刀头上,再将刑刀高高举起。
  “快闭上眼睛。”许多妇女将小孩子的眼睛蒙住,不忍直视。
  “刀下留人!”
  一声轻叱从远处传来,两匹骏马向刑场方向,疾驰而来。
  监斩侯对吼声无动于衷,对刽子手喝道:“动手!”
  十数把雪片大刀凌空挥下,划出一道弧线,在阳光的映衬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嗖嗖嗖”数枚暗器从人群中射出,击中刑刀,将刑刀弹开。暗藏在百姓中的唐门弟子在关键时刻出手。
  马如流星,转瞬即到,正是青鸾公主和白复。
  青鸾公主不等骏马停稳,一踩马镫,一个飞旋,跃上行刑台,高举手中盘龙金牌,对众人道:“陛下有旨,此案已查明真凶,公孙大娘及其弟子无罪,即刻释放!”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可见公孙大娘确实受人爱戴。
  青鸾公主走到监斩侯面前,裙摆一闪,一脚将其踹翻。青鸾公主对左右将士喝道:“此獠胆敢违抗圣旨,把他给我捆了,移交大理寺严查!”
  青鸾转身,跪在公孙大娘面前,泣道:“师父,徒儿来晚了,让您老人家受委屈了。”
  公孙大娘睁开秀目,叹了口气,道:“青鸾,你们还是找到她了?”
  ……
  原来的线索已断,只能另辟蹊径。
  方曙流不愧是‘捕神’,竟从张旭的草书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京师中认识公孙大娘的达官贵人不少,但能精准捕捉到公孙大娘神韵的,莫过于“草圣”张旭和“画圣”吴道子。此两人皆从公孙大娘剑舞中,体悟到用趣÷阁之道。
  尤其是吴人张旭,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从中悟得趣÷阁法的意境和神韵,至此,草书大有长进,豪放激扬,放荡不羁,开宗立派,自成一家。
  方曙流带着白复找到了张旭,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公孙大娘的情况。
  张旭性嗜酒,答非所问,左手持蟹螯,右手执丹经,若狂若颠,不知醉与醒。敷衍两人几句,便伏案沉沉睡去。
  张旭家中,虽然家徒四壁,但整个客厅,横七八竖,挂满手书条幅。
  ‘捕神’最擅长的就是勘察现场,见张旭睡去,也不告辞离开,自顾自地打量张旭整屋的书法。
  白复曾于弘文馆碑林临摹过数年碑帖,此时见到张旭真迹,如进宝库。
  张旭狂草恢弘大气,任情肆意,但点画线条皆都有法度:趣÷阁墨、线条,如走龙蛇、刚圆遒劲;结体、布局时轻时重、险峻万状、绎智遗形;情态、气势倏忽间,变化无常、如急风骤雨般不可遏制。
  白复手指虚划,以指代趣÷阁,凌空临摹张旭手书。只觉酣畅淋漓,物我两忘。
  不等白复临摹完毕,方曙流将白复叫过一旁,指着客厅正中两幅字迹问道:“根据落款,这两幅字都是张旭观完公孙大娘剑舞之后,有感而书。
  据我所知,白老弟也是丹青国手。你可看出端倪?”
  白复在书法一途上也下过数载苦功,一见这两幅字,立刻发现其中蹊跷之处。
  这两幅字都是出自同一年,书写前后仅差三天。
  但两幅字气势却大相径庭:一幅如野马飞鸟,疾势奔逐,孤蓬自振,低昂回翔,惊沙坐飞。
  另一幅如天地落纸,暴暴乎乘云烟而迅起,盲风异雨,惊雷激电。收趣÷阁时,风止云息,气蒸霞合,倏忽万里。
  白复摇摇头道:“不对,以张长史的精湛技法,不可能在三日之内字迹变化如此之多?”
  方曙流点头赞道:“不错,这两幅字的症结不在张旭,而在公孙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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