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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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晚风混着院中的桃花香,从窗牖灌入,秦欢手中的棋子,不受控的从指缝间滑落,发出啪嗒的声响。
  她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玉香之前就总爱开两人的玩笑,秦欢都会立即制止,而后便没放在心上,她觉得两人之间很是坦荡,从第一次喊他知衍哥哥开始,便是真心实意的将他当做兄长。
  直到现在,她才不得不承认,那是她的一厢情愿,这世上除了血缘至亲,哪有人会一直不求回报的对另一个人好的,除非是爱慕思恋。
  就像她喜欢沈鹤之那样,飞蛾扑火不求结果。
  李知衍和沈鹤之完全不同,他温柔细致,说话会顾及旁人的感受。若说沈鹤之是摸不到的皓月,那李知衍便是院中的春花,溪中的清泉,看得见摸得着,让人舒适又有安全感。
  但她真的从未想过,要喜欢另一个人,即便她要放下沈鹤之,她也打算往后余生青灯古佛,与桃花与画相伴。
  她不愿意骗自己,也不想骗李知衍。
  秦欢什么都没有说,可又什么都说了,李知衍眼里闪过些许黯色,低垂着眼睫,看上去有几分的寂寥。
  “知衍哥哥。”
  “我头次见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谁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你穿着不合适的长衫,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我就在想,这人若是长大了,以后定会祸害我家妹妹,却没想到这小公子成了小姑娘,”
  秦欢也想起了两人初次相见,那是她头次做如此出格的事情,爬树□□,如今想起都要称一声胆大,若非有李知衍在,她定是要出糗了。
  第二次见面,她依旧狼狈不堪。刚被沈鹤之拒绝,什么也没带就要离家出走,就被坏人给围住,还是他从天而降伸出援手,还将她一路送到了江南。
  她前面十五年光景,全是依赖着沈鹤之,后面这两年却离不开李知衍的帮忙,她最为感激的也是这两人。
  昨日的事她便后悔极了,那会她明明可以选择不接受李知衍的好意,却为了逃离沈鹤之,下意识的向他伸出了手。
  也正是因为感激,她不能骗他,更不能利用他的好心。
  “阿欢,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还未说完。我知道你不想嫁人,我也暂时不想成亲,但你知道我祖父这人有多麻烦。”
  李知衍突然一改方才颓然之势,朝她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略带轻快的笑。
  秦欢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脑袋被人轻轻拍了拍,“你该不会以为我心仪你吧?”
  耳边是李知衍爽朗的笑声,秦欢捂着发烫的脸颊,有些不知所措,她又是自作多情了?
  “我昨日骗了你,兵部事情多着呢,我是受不了我祖父的唠叨,这才一气之下跑来找你。他为我选了两门亲事,都不是我喜欢的,况且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先立业后成家,若我真的照他的意思,娶妻生子,便再也别想离开京城了。”
  这个秦欢知道,李知衍的梦想一直都是能镇守边疆,他不愿意被束缚在小小的京城,他想看得更高更远。
  “可,可我能帮知衍哥哥什么呢?”秦欢还是觉得不对,这不是她自作多情的事,这种婚嫁之事,如何做得了假。
  “抱歉,阿欢,我从一开始便利用了你。”秦欢还未反应过来,李知衍便已站起了身,拂袖行了个揖礼。
  “知衍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每年都往江南来,祖父又怎么会不知道,尤其是去年我带了静宜,他早就知道你,以为我是为你才不愿成亲。只是他觉得我会和以前一样,最后都会妥协,什么都听他的。”
  秦欢刚想去扶他,闻言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李知衍是故意来江南的,李老将军知道她?
  这简直是颠覆了秦欢过往的认知,她从迷茫无措中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知衍哥哥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配合我演一出戏,我如今是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娶,我祖父定是不会同意的,到时我会与他谈条件,嫁娶与仕途,他只能控制一样。”
  秦欢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假借这件事,来挣脱家中的束缚,这实在是离谱又荒唐。
  她确实没想嫁人,只想查明当年的真相,以告慰爹娘在天之灵,以后余生便守着桃花坞,做她逍遥自在的南桃先生。
  可这不代表她不尊重婚事,在她的眼里,婚配嫁娶都是极为严肃之事,又如何能儿戏的用来作假呢。
  “为什么是我呢?”她还是不明白,若真是从两年前,他就埋下了这招棋,那为什么会选择她,当时她可是还有沈鹤之做靠山,他就不怕得罪了沈鹤之吗?
  李知衍顿了顿,低垂的眼里闪过些许难猜的光,是啊,为什么是她呢,大约是从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是个心软的人。
  又或是桃花坞里的一切,太过美好真实,甚至让他愿意放下一起,与她常伴于此。
  只可惜,她的桃花坞里已经住了另一个人,早已容不下他了。
  “你我都想逃避,不是吗?我可以帮你,断了太子的心思,你也可以帮我绝了祖父的想法,你我既然是同一类人,相互帮扶,不是正好吗?”
  秦欢像是头次认识李知衍那般看着他,原来他的心软和援手,也都是带着目的的。但她却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他,甚至隐隐窃喜,他只是想利用她,而不是真的喜欢她。
  “知衍哥哥,若是别的,我定是会帮你,但这个我许是做不了。我不是在意自己的名节,我既是今后都不打算嫁人,也没什么名节可言,只是嫁娶之事太重了,况且,喜欢如何装得出来。”
  要让她去李老将军面前演戏,她定是会露馅的。
  李知衍对此结果毫不意外,秦欢虽然看着娇软实则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放弃京中的富贵荣华,跑来重建桃花坞。
  若是她真的满口答应了,他才该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人。
  “我方才便说了,你不必如此快的拒绝我,你早晚要进京,京中有太多你牵挂的人,你可以再考虑两日。在我走之前,随时都能改变主意,我等你。”
  天色已经不早,话已至此,李知衍也没再多留,而是从秦欢的棋笥中取了一颗棋子,点在了棋盘的正中央,而后起身。
  这是方才两人还未下完的棋,秦欢下得心不在焉,早已输得一败涂地,可她这会再看,却发现死棋已经活了。
  秦欢还在看着棋盘发呆,李知衍已经向外走到了门边。
  他蓦地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柔声道:“此番不仅荣安县主要与南越国和亲,只怕他们还要送个公主来大朝。”
  秦欢茫然的抬头去看他,有些不懂,和亲为何还要送公主过来?“为何要送公主过来?”
  李知衍轻笑了声,晚风送着他的笑声拂过秦欢的耳畔,“自然也是为了联姻,陛下龙体欠安,早已不去后宫,公主要来大朝和亲,自然是从皇子中挑选。”
  他的声音又轻了两分,继续道:“这最佳的人选,当然是至今还未娶妃的,太子殿下。”
  说完之后,他便不再多留,几步出了堂屋,站在院中看着如棋子般零落的星辰,失笑着摇了摇头。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一开始他还不懂秦欢看沈鹤之的眼神是何意,等到他自己陷进去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情爱。
  秦欢若是做不了决定,便让他来推这最后一把。
  秦欢不知何时,下意识的跟着站起了身,脑子嗡嗡作响,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她决定了不嫁人,可沈鹤之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他又怎么可能不娶妃纳妾,过往十数载他后院空置,只是他没时间去想,如今关乎国家大计,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这样也好。
  只是她没想到,已经死了的心,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那一夜,无人好眠。
  秦欢再醒来时,脸色有些差,眼睛也是红肿的,昨夜她入睡后,便一直在反复的做梦。
  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都有一个人,或清冷或耐心或严苛或古板,全是同一人。
  秦欢揉着脑袋呆坐在床上,等到玉香来喊用早膳,才嘘声应了句,慢慢地下床梳洗,还在苦恼若是李知衍又问她考虑的如何,她该怎么回答。
  京城她确实是想回去,不仅有爹娘的案子,还有很多牵挂的人,但她肯定不能是这么回,让她一下子接受陪人演戏,她实在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还好她刚出院子,就听说李知衍去镇上了,可能要过两日才回来,反而避免了尴尬。
  她抱着晾干的菜叶去后院喂兔子,一边在想等过几日李知衍回来,该如何劝他,李老爷子确实太过强势了,但总是出于关心,若一味的欺骗,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无好处。
  秦欢原先只养了一只兔子,是从山谷救回来的,后来怕它寂寞,又了两只。
  以前太子府里也有养,还是她有次生病,沈鹤之为了哄她高兴寻来的,也不知道那只小兔子还在不在。
  她想事情的时候容易走神,回过神来时,手里的菜叶早被几个贪吃的小兔儿给分了,她轻笑着抱在怀里摸了摸兔耳朵。
  等心静下来才重新画画,就这般什么也不想的过了一日。
  隔日,她还是照旧的在院中画画,喂小兔子,就见玉香急匆匆的小跑过来。
  “姑娘,院外来客人了。”
  秦欢愣了下,第一反应是沈鹤之来了,她前次不过是客气的邀约,可没想要他真会来,他都要娶公主了,还要带她回京做什么。
  非要让她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吗?
  但不等秦欢赌气,就听玉香道:“是前两日那个刁蛮的荣安县主来了,姑娘,咱们要见吗?”
  荣安县主?她怎么来了。
  以为是沈鹤之时,秦欢是不知所措,但真的知道不是他时,又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来者是客,请她进来吧。”
  虽然前日荣安县主和沈鹤之一起骗了她,但也不到迁怒的地步,况且,是不是出自真心她还是能感觉到的,荣安县主说起她母亲时的伤心,不是假的。
  等她刚要放下兔子起身,荣安县主已经先好奇的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了她,惊喜的小跑过来。
  “先生,你这院子真是自己打理的?你好厉害,我可以摸摸这兔子吗?”
  秦欢对小姑娘都没办法沉着脸,而且正如她所说的,来者是客,便将怀里的兔子小心地递到了荣安的怀里。
  “也不是我一个人打理,全靠着他们帮我。”
  荣安县主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兔子的耳朵,全无之前飞扬跋扈的样子,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欢。
  等玩了会,玉香说茶泡好了,她才将兔子又放了回去,恋恋不舍地跟着秦欢往前头去。
  “县主今日怎么得空?想到要来我这儿。”秦欢的茶都是张妈妈自己制的,茶香浅,很适合小姑娘喝。
  她亲手给荣安县主倒了一杯,又送上了自家做的糕点,荣安县主也没半分的不喜,反而瞧着很高兴,早看不出那日眼高于顶的样子了,就是个普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天真又可爱。
  反倒让秦欢对这个县主更多了两分兴趣,她倒是洒脱自在,但这样性子的人,又怎么会同意去和亲呢。
  “王夫人回娘家了,府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在街上逛了几日,早就腻了,听说先生这是世外桃源,这才想着来看看,果真名不虚传。”
  “县主若是喜欢,可以多留下玩会,只是这边路远回去不方便,天色暗了山路不好走。”
  “那我可以住下吗?”荣安县主闻言惊喜不已,等说出口后又自己察觉到不对劲,赶紧闭了嘴坐下,“我太失礼了,先生可以当我没说。”
  秦欢也不是觉得失礼,只是感觉奇怪,她跑出来玩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留宿,难道沈鹤之不管她?
  看她的样子,明明很怕沈鹤之,难道她来,是被默许的?
  “无妨,院中客房倒是有,住下也可以,只是县主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舅舅恐怕会担心。”
  这个称呼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突然要她改成殿下,反而觉得刻意,况且她与沈鹤之的关系,荣安不可能一直不知情的,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倒是荣安听到这个舅舅,有些胆怯的抬头看了眼,见她面色如常,才小小的松了口气,“那我可以不喊先生吗?喊你欢姐姐。”
  荣安果然知道她是谁,秦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等这般喊了许久之后,秦欢才突然醒悟。
  荣安喊舅舅叫皇兄,她两不应该是差着辈分的?她怎么就喊她姐姐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欢私心的没有将这个称呼给改过来,她比荣安大几岁,喊个姐姐也不过分。
  等到茶水点心下了肚,荣安根本不用套话,已经什么都交代了。
  她是王府庶出的小女儿,生母出自书香门第,只可惜家族败落被家中长辈送进了平阳王府。府上偏爱男孩,对她这样的小姑娘并不欢喜。
  她生母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王爷起先还喜欢她,后来府上来了新人自然就将她们母女给忘了,在王府她们不仅要看王妃的脸色,甚至连下人也欺负她们母女。
  前几年她生母重病,大夫也只是来过几趟,甚至连抓药的银钱都拿不出来。
  “我想着,和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府里根本没人在意我的死活,母亲过世后我也没什么亲人,还不如当上县主,能让娘亲的尸骨移到族中。”
  “况且当县主挺好的,没人敢看不起我,想要什么都能有,我这么凶,到时就算嫁去了别国,也没人能欺负的了我。最最重要的是,这样娘亲就能看到我风光的出嫁了。”
  她这刁蛮的性子,也是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面前学来的,若是她露怯了,只会被人欺负的更惨,她下意识的想要用张扬的外衣包裹自己。
  秦欢听到后面,不自觉的眼眶都红了,与荣安比起来,她真是幸运多了,虽然自小失去双亲,舅舅也不能时常陪伴着她,但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么一比舅舅还是待她极好的,想起前两日他那满身的伤。即便他是用了些心眼骗她,不过是些旧伤,但伤终究不是假的,两年多未见,自己还说那样决绝的话,又有两分后悔。
  秦欢很想劝她不要,对面是全然不同的地界,到了那边如何能适应。可和亲又关乎国家大事,她没有资格对此指手画脚,只能宽慰荣安。
  “没准你要嫁的,也是个很好的人呢。”
  荣安揉了揉眼睛用力的嗯了一声,“是南越的皇子,听说长得也很英俊,我那些姐妹可羡慕了。”
  秦欢知道她这是自我安慰的话,但还是止不住心中的酸涩,又忍不住的想将她留下,“一会我们就去用午膳,张妈妈的手艺很好,若是天色暗了,你想留下便留下,让婢女回去说一声,舅舅若是责怪,都有我担着。”
  没想到荣安眨了眨眼道:“欢姐姐放心,皇兄不会责怪的,也不用让人回去说,我出来是皇兄点个头的,他说我若是喜欢,可以由着我多住几日。”
  秦欢有些诧异,沈鹤之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他不是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那日还见荣安被他训的泪眼汪汪的。
  思来想去也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咎于沈鹤之善心大发,便带着荣安去用午膳,张妈妈的菜做得好,就连荣安也多吃了半碗。
  两人午后便在院中赏花,还摘了桃花做香囊,期间荣安还和她说了很多,这两年京中发生的事,她最在意的便是周燕珊。
  “周六姑娘的事,我也听说了,有位程公子高中了状元,当日便上门去提亲,听说订了婚期便在今年八月。”
  秦欢欢喜的像是自己要嫁人似的,她早就想给周燕珊寄信,但至少怕会被沈鹤之找着,这才一直忍着,如今不必藏着掖着了。
  今晚她便去写信,若是可以,真想为她添妆,看着她出嫁。
  别看荣安之前不得宠,她知道的那些深闺秘事可多了,一会是二皇子娶妃,娶的贵妃不满意这儿媳妇,母子两闹别扭。甚至连她自己的父亲也不遮掩的调侃。
  秦欢已经有许久没和人聊得如此尽兴了,晚上荣安就住在她隔壁屋,两人一直聊到夜深,若非玉香提醒,她能说到天明。
  荣安一直待到第二日的午后,算着时辰再不回去,今日又得留下了,她倒是不想走,可再过两日就该回京了,不回去不行了。
  秦欢送着她出院门,荣安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满口都是欢姐姐,连带着秦欢也生出了几分的不舍。她真是好久没与年纪相仿的姐妹,相处的这般愉悦了。
  荣安临上马车前,突地想起了什么,拉着她的手道:“我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与姐姐再相见,姐姐若是下回来京城,定要来王府寻我。对了,我猜姐姐定是要找位姓刘的大人,我这有些关于他的消息,姐姐定要收下。”
  秦欢原是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之中,闻言有些奇怪。她要找刘县令的事,荣安怎么会知道。
  她接过锦囊,里面有几张纸条,上面写着刘县令的住处与她如今的情形,这绝对是有人事先准备好的。
  除了沈鹤之也没有别人了。
  但他为什么要借荣安的手给她,自己却不来呢?他是怕她不见他?
  秦欢突然觉得不对劲,荣安从昨日来起,整件事都显得很刻意,好像每次她提起关于沈鹤之的事,荣安都会岔开话题,从未正面回应过。
  她也不像是来玩的,倒像是来拖延的……
  秦欢捏着手里的锦囊,蓦地想起前几日沈鹤之说的话,他特意支开荣安又不让人去打搅,难道是有什么危险的事,突得她眼皮开始狂跳。
  她想起了沈鹤之右肩上的伤口,他出京就是要给人机会下手,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机会。
  “你来的时候,带走了多少人?”
  荣安被问得一懵,“我也不知道,皇兄只说让我多带些人。”
  “那他呢?他在哪里?”
  “欢姐姐,你先冷静些,皇兄自然是在府衙内,他白日偶尔会很县令大人去周边巡视,其余时间都在书房,他不会有事的。”
  秦欢却不这么觉得,“我要去看看,我们现在就进城。”
  荣安根本就拦不住她,只能让车夫送她们回城,一路上秦欢都抿着唇没说话,唯一希望的便是她想太多,沈鹤之还好好的。
  等到了县丞府外,就察觉到了不同,今日的守卫比昨日要多,甚至连荣安要进去,他们也黑着脸不许。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荣安县主,让我进去。”
  “没殿下的准许,何人都不许进。”
  这么一来,秦欢的想法就更是坐实了,一定是出事了,而且大概率是沈鹤之出事了。
  好在她们的动静引来了里头的下人,同福急匆匆的赶来,一眼就看到了秦欢,赶紧让人放她们进去,引着她们往屋内走。秦欢没心思管别的,只是盯着同福。
  “小主子?您怎么也来了。”
  “让我进去,舅舅呢,舅舅在哪?”
  “殿下,殿下在里头,胸口中了一箭,箭上或是有毒,至今还未醒来……”同福的话音还未落下,秦欢就已经先一步的冲了进去。
  还是上次的屋子,秦欢避开门外的内侍,直接进了里屋,还未绕过屏风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以及血腥味。
  她脚下不停,几步越过屏风,而后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人,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闭着眼静静地躺着,秦欢失魂落魄的走过去,眼泪不受控的落了下来。
  他上身赤/裸着,白色的布条层层叠叠地横在胸前,也依旧可以看到渗出的血水,她甚至不敢去碰那伤口,为自己之前所说的话而懊恼不已,她就不能好好同他说两句话吗?非要气他不可。
  她昨日就觉得荣安有些奇怪,却没能马上想到,若是早些发现该多好。
  秦欢紧紧攥着被角,泪水低落在被褥上,蔓开水花,她终是没能忍住,咬着唇,伏在床榻上哭出了声。
  她得承认,她害怕极了,与再也不见沈鹤之比起来,她更怕他出事。
  只要他醒来,让她做什么都行,就算让她乖乖听话回京也可以。
  只要让他醒来。
  秦欢哭得不能自己,直到有只冰凉的手掌,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阿妧,别哭,舅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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