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9 心墙难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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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3067(370)年2月11日,荆州刺史桓豁降唐,给予了晋国致命一击,也让许多负隅顽抗的人心生绝望选择投降。
  扬州、江州、广州、交州相继宣布投降,接受唐国的统治。
  但也有负隅顽抗者,比如益州刺史周仲孙和梁州刺史杨亮共同拥立谯敬王司马恬为帝,继续反唐。
  江州刺史逃到桂阳郡,在此拥立被桓豁杀死的武陵王司马晞的儿子司马遵为帝。
  贺方汇报道:“这是晋国残余最大的两股反抗势力……桂阳反贼好办,可虑者为梁益二州,有蜀中天险在恐怕要费一番手脚才行。”
  “还有宁州至今按兵不动,他们还切断了对外联系,似乎想据地自守。”
  文易说道:“宁州先不用管,天下归属和他们无关,等中原平定他们自然会做出正确选择,先解决梁益二州为要,让刘猛入蜀吧。”
  贺方道:“刘枢密正主持燕国大局,若把他抽走恐一时找不到能压的住阵脚之人。”
  文易颔首道:“本来我想亲自去那边主持大局,但晋国这边局势更加复杂。”
  “尤其是岭南俚人的处置更要格外小心,我必须要留下实在脱不开身,就有你去接替刘猛吧。”
  贺方道:“是。”
  文易叮嘱道:“你去燕国只有一件事情,推行土改和新政,切记不要心慈手软,我会让林兴烛配合你的。”
  让林兴烛配合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他,倒不是怀疑他的忠心什么的,而是贺方年纪大了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去了那边恐怕不愿意对豪强大户下狠手。
  土改和新政这东西,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彻底,绝对不能留尾巴。
  林兴烛最嗜杀,也是文易思想的虔诚信徒,有他在需要担心的是杀伐太过,而不用担心干不干净的问题。
  贺方也清楚这一点,不但没有觉得自己被监视,反而松了口气。公审大会和杀人的事情交给林兴烛就可以了,他只需要负责土改和新政。
  “告诉李忠,一定要警惕秦国。再传令武横,让他在辽东开展土改和新政,顺便做好攻打敕勒人和高句丽人的准备。”
  贺方惊讶的道:“这么快就对他们开战吗?不如等中原平定再打。”
  文易道:“这次的目的是把他们打痛,告诉他们谁才是主人,让他们安分点。顺便再掳掠一些奴隶,送到燕郡蓟县那里。”
  见贺方一副不解的模样,他就解释道:“我准备把新都放在这里,已经派遣工部的大匠前去实地考察规划城池,预计夏天就可以开工建设了。”
  “这么大的工程如果征用民夫需要动用数十万人,天下动乱多年民心思安,能不动用民力就不动用,就只能去抓奴隶回来了。”
  贺方更是惊讶,他们私下也讨论过京师的问题。普遍认为要么是洛阳,要么等到灭秦之后放在长安,实在不行还可以放在建康和邺城。
  万万没想到,居然放在了荒凉的燕郡,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燕京的规划框架是文易亲自做的,参考了前世的发展情况,一期工程有两个。一营建新城,二在永定河上游官厅山修建官厅水库。
  为啥要把修水库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
  因为永定河也是季节性河流,雨水多的季节泛滥成灾,把下游的广阔平原变成沼泽。冬季缺水干枯,下游的人用水都困难。
  一座水库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唐国在境内陆续修建了许多水库,经验非常丰富,又有水泥在问题不大。
  最多就是累死几千奴隶的事情。
  至于奴隶的来源,实在太多了。草原、辽东、西南夷、中南半岛、南洋群岛……足够使用。
  累死就死了,活下来的就给他们唐人的身份,他们还要感恩戴德。
  ……
  在等待刘猛到来的间隙,文易带着桓温等人去民间考察土改和新政的推行情况。
  他们的行动自然是属于微服私访,百姓也只知道有大人物来过,却不知道是谁。
  新政现在还看不出效果,但土改却立竿见影。百姓们的脸上多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和之前的麻木不仁形成鲜明对比。
  即便现在还是冬日,田间地头依然布满了辛勤劳作的百姓。
  文易亲自到地头和百姓谈心。
  百姓能看得出来他身份不一般,态度很恭敬,有问必答。
  “不累,一点都不累。以前都是给东家种地能偷懒就偷懒,现在圣人爷爷给咱们穷人分了田,要是在偷懒觉得累会遭天打雷劈的。”
  文易听的一头黑线:“你们叫陛下圣人爷爷?”
  农人回答:“给穷人分田还免税可不就是圣人,可不就是比亲爷爷还亲吗。”
  “我们都是泥腿子不懂那么多,就觉得叫圣人爷爷才能表达我们对他老人家的感激。”
  “我们都给圣人爷爷立了生祠牌位,天天祈祷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旁边有人驳斥道:“呸呸呸,什么长命百岁,我们都希望圣人爷爷长命万岁,我们子子孙孙都能过上好日子。”
  “对对对,长命万岁,万万岁都不够。”
  文易心中既觉得羞耻又感到得意,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道:“那你们还有什么需求没有啊,或者是哪个地方不满意还需要改进的。”
  那个农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忌惮的道:“您一看就是贵人,肯定是微服私访来的大官吧?”
  文易倒也没有隐瞒,就他们这一行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对,我们是朝廷的观风使,替陛下查访民情看看有没有贪官恶霸欺负百姓。”
  他这么一说那个农人反而放下心来,擦着眼泪道:“圣人爷爷对我们真是太好了,真是祖上积德碰上这么好的圣上。”
  “您回去告诉圣人爷爷,就说啥都好哪都好,当官的也比以前的和善多了。以前我们见到当官的都要远远躲开,敢正眼瞧都要被打个半死。”
  “现在当着他们面说话都没事儿……前几天分地的时候老汉还和县令说过话呢,可和气了。”
  文易满意的道:“那就好,以后你们有冤情就去衙门举报,衙门不管就去督查院……再不行就去上面告他们去,陛下知道了肯定会帮你们伸冤的。”
  农人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敢,百姓哪敢和当官的斗啊,能有口吃的就满足了。”
  文易叹了口气,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亘古不变的道理。别说是现在,前世不一样吗?
  只不过前世互联网高度发达,有冤屈还能在网上曝光,让那些贪官恶霸们收殓了许多。
  在这种闭塞的社会,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唐国会有贪官恶霸吗?那是肯定的,根本就无法杜绝。文易能做的唯有加强监管严厉惩处,让那些人渣滓不敢太过分。
  另一个农人犹犹豫豫的道:“听说朝廷要把村子外面的围墙拆掉,能不能和他们说说不要拆呀。”
  文易愣了一下,不解的道:“围墙拆掉你们出行不是更加方便吗?为什么不让拆?”
  那老农道:“我们平时除了去田里就是回家,能出去几回呀,有两个大门就够用了。围墙能防贼防歹人,要是拆掉不也方便了贼人吗。”
  其他人也纷纷道:“对对对,围墙可不能拆呀。”
  和这群老农分别后,文易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其他人不知道他怎么了,都不敢说话。
  最后马亦白给桓温使劲使眼色,问他有没有办法。
  桓温微微颔首,上前几步落后一个身位,问道:“陛下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文易叹道:“拆村墙易,拆心墙难啊。”
  桓温思索了一下不得要领,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指点迷津,这堵墙留着确实有好处啊。”
  文易反问道:“你真以为这堵一人高的土墙能拦的住贼人?这堵墙和门锁是一个道理,防好人不防坏人啊。”
  “大家之所以觉得它有用,不是它真的有用,而是已经习惯了有墙的生活。”
  “人心也是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被欺凌奴役,只是稍微对他们好一点就满足了,殊不知这些东西本就属于他们。”
  “不把他们的这种心理改变,新政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桓温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完全不认同文易的话。唐国的那些核心书籍他都看过,也大致知道文易的追求。
  然而他却完全无法理解,凭什么这些地就本属于百姓?我们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凭的是本事,那些百姓无能活该受奴役。
  大同世界他也知道,甚至也希望能实现大同世界。可他追求的大同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而是在确定三六九等的情况下大家各司其职。
  文易的思想在他看来用四个字形容最贴切,礼乐崩坏。
  他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产生这种叛逆的想法。
  而这也是大多数投降的读书人的想法,甚至连许多唐国人都不是很理解。
  唐国分为两种人,第一种是年龄较大吃过苦,被唐国所救改变命运的人。他们对文易最忠心,即便不理解新思想也会照着做。
  在他们看来什么思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用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另一方面是报恩。
  还有一种是在唐国长大的孩子,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天然认同这种新思想。
  虽然他们缺少父辈那种愚忠,但基本都是文易新思想的信徒,是他意志的追随者。
  在这种情况下,唐国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制,由新思想形成的体制。
  体制自带同化能力,不论他们理不理解唐国的思想和新政,扔进体制里面就会变成体制想要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文易要等到新一代成长起来才出兵的原因。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唐国这套体制复制到整个天下,可就现在来看他还是低估了难度。
  连一堵墙都这么难拆,更遑论心中的墙了。
  但再难也要做,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半途而废。
  “传令,从现在开始拆除所有村镇的围墙,不得以任何借口保留。”
  “给所有百姓发放通行证,凭证可以在本县境内畅通无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拦。”
  “允许百姓自由买卖自家生产的农产品和手工品……为防止有人流窜作案,全面推行保甲制……”
  放开小商品经济必须有配套的税收体系,不过唐国那边已经有了完整的商税法,还有专门的税务稽查队,在这里推行就可以了。
  “再传令给枢密院,服役十年以上职务在排长以下的军人勒令退伍,转为地方官吏。”
  这下跟在后面的一众人就不愿意了:“陛下三思,现在正是用兵之时,这些人都是军中骨干遍布全军,勒令他们退伍恐会引起军心大乱。”
  “不若等到拿下秦凉两国之后再行此事,以我大唐的兵峰之盛,少则半年多则一载必可一统天下……不可急于求成呀。”
  文易也知道自己激动之下作出了冲动之举,就顺势收回了这条命令道:“那好吧,退伍之事等天下大定之后再说,但前面的事情必须不折不扣的推行。”
  随着他一声令下,唐国新占区内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拆墙运动。百姓们自然不愿,可也无法扭转国家政令。
  更何况拆墙是和土改等新政联系在一起的,不拆墙就不分地,在地和墙之间百姓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一开始百姓还很担心,没有墙会不会有歹人出没之类的,整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在这个人口几乎不流动的年代,十里八村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哪个村要是来了个陌生人一眼就能看到,出事儿的概率比起有城墙也高不到哪去。
  没有城墙他们进出反而更加的方便了,干活之类的也不用再担心谁来催促,想什么时候干活就什么时候去干活。
  而且有了朝廷颁发的通行证,他们走亲、赶集等都方便了起来。再不用和之前那样,出个门还要找村长求情。
  很快他们就喜欢上了这种更加自由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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