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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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区的氛围比以前好了不少,目前的空床数量已经快接近三分之一了。而住在红区里的患者们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互相猜测,谁是下一批出院的“幸运儿”。
  也就是北五区这儿没麻将,而且医生们也不鼓励大家“串门”。要不然剩下的这六十多位患者里,大概每天都能凑个七八桌牌局出来。
  氛围好,一方面是因为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云鹤的疫情离结束也就是那么一两周的事儿了。另一方面则比较现实——随着患者数量减少,医生护士们能够用在每一个患者身上的时间也就越多。
  患者们对于自己的病情预期是通过和医生护士们不断沟通而正确建立的。这个过程其实很关键——一个患者住院之后三五天才能见到一次自己的主治医生,和一个患者住院后每天见主治医生见到心烦,这得到的效果和病情预期是完全不同的。
  经常见面,经常沟通,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能够马上和医生交流,并且得到反馈。这样的体验别说是在疫情初期,就算是在平时住院的时候都享受不到。非要说的话,这大概已经和国外那些收费奇贵无比的高端私营医院差不多了。
  人手上来之后,不光是医生们来查房的时间和次数变多了而已。各种治疗和护理也更加充分。以那三十多位危重症患者举例,医生们每天除了为他们翻身进行俯卧位通气以外,每天还能进行至少两次支气管镜冲洗祛痰。重症患者普遍都用上了震动背心辅助通气,排痰效果相当不错。
  而患者人数减少之后,医生们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经验为患者调整治疗方案。之前虽然一直强调千人千策,精细化管理。但南北五区在实际运行的过程中,更多的时候仍然是采用统一治疗方案。只不过医生们能够根据患者的情况,调整一些具体的治疗方案——比如是继续使用阿比多尔,还是停掉普通抗病毒方案,转用康复者血浆。
  五楼目前基本每天都能够收到大概六个单位的康复者血浆。如果临时决定使用而血型对不上,还可以和其他楼层先交换或者借用血浆。
  康复者血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效果奇佳,尽管偶尔会出现反应不是特别好的案例,但事实证明,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还是很低的。以目前五楼的经验来看,大约八成左右的患者在使用了康复者血浆后都会有所改善。其中又有大约七成的患者反应不错,两成左右反应稍差但仍有好转,而一成左右的患者仅仅只是病变停止了进展。
  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康复者血浆确实是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最有力武器。但人体的免疫差距也使康复者血浆难以稳定发挥作用。
  毕竟医生们根本无从判断,新送来的康复者血浆中到底有多少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特异性IgG蛋白,更没办法搞清楚多少这样的蛋白才能让危重症的患者好起来。
  这个治疗方式,往好听点说是“看情况决定”,往难听一点说就是“开盲盒”。毕竟使用了康复者血浆之后,免疫抑制治疗和血浆置换等手段都得停一停。谁也不知道在“停一停”的这个过程中,患者的情况会不会向着更差的方向再滑动一段。
  孙立恩现在的策略比较简单,就是用手头上的医疗资源去死磕每一个患者。其他的方案维持不变,并且还把自己在四院中总结的精细化胸部B超确定肺水肿的方案也加了进来。
  事实上,数据已经揭露了这么一个简单又残忍的事实——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这个疾病,在医疗资源丰富的地区和医疗资源不足的地方所表现出来的残暴程度区别极大。甚至大的不像是同一种疾病。
  医疗资源只要堆上来,这种疾病的病死率并不会太高。可一旦放任其传播发展,大量有基础疾病的患者、中老年人都会纷纷倒在重症阶段——他们的身体可扛不住新型冠状病毒的侵袭,以及这种病毒所带来的接连损伤。
  医疗资源充足,可以减少轻症和普通型患者向重症阶段转变的概率,同时也能增加他们熬过重症和危重症期的几率。
  另一方面……虽然说起来有些玄乎,但患者的心情确实是能够影响到他们的免疫能力的。
  心情这种东西难以量化,更无法测量。但孙立恩和其他的医疗队同事都有同样的看法——现在的患者们大多心情比较好,而且康复的速度似乎都比以前的患者要快。
  康复速度是一回事,康复效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事实上,五楼目前的患者死亡率正在快速下降,到现在为止,算得上是情况“危殆”的患者,又且仅有于新一人而已。
  于新的情况仍然很不乐观,在连续的治疗和支持之下,他体内的乙肝病毒载量开始下降,同时肝功能也有所好转。但让人头疼的地方仍然有——到目前为止,于新的核酸检测结果仍然是阳性的,同时,他的血象仍然不好,白细胞和血小板水平持续降低,这提示他可能出现了骨髓抑制。
  干扰素对骨髓的抑制反应是众多不良反应中的其中一种。对于绝大部分患者而言,干扰素所引发的骨髓抑制是一过性的。只要停止用药,血象就会在短时间内恢复到正常水平。
  但对于新来说,这样的骨髓抑制可能是致命的。
  白细胞降低可能让于新出现严重感染,而缺乏血小板,则可能让血液顺着维持他生命的V-V ECMO管道和肝脏替代系统管道,以及血液透析管道旁边流出来。
  缺乏血小板的于新一旦大出血,那是肯定救不回来的。
  孙立恩无奈之下停掉了对于新的所有干扰素治疗,并且开始为他输注血小板。治疗乙肝的药物目前就只剩下了核苷酸类,而用于对抗新型冠状病毒的药物有且只有康复者血浆。
  出于个人的“直觉”,孙立恩觉得于新未必能挺的过去。但……在现在这个条件下,去为每一个生命拼出个未来,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被授予的职责。
  不要去管个人直觉,倾尽所能竭尽全力去拯救患者生命,这就是孙立恩现在的所有工作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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