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大父,大父,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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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才变得淅淅沥沥。
  历经一夜的冲刷,客舍外浑浊的积水已经可以淹没脚脖子了。
  司匡临走之前,到门外拿起店主人驱赶鸡鸭的棍子,对着那两个濮阳官吏,一人闷了一棍,确保这两个货昏迷了,才领着仲阿于踏上了前往孔府的路。
  本来,他打算先去孔府周边转转,踩踩点,再去趟泰山。
  如今碰上仲阿于,不得不改变计划。
  爬山变成直奔孔府。
  ……
  因为地面泥泞,难以赶路的缘故,他们第二天上午,才进入鲁县。
  得益于孔府即将开始的祭祀,鲁县中束冠儒雅之人,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尤其是孔府门前,全是携带着礼物、递交拜帖,进进出出的人。
  这群人排成了一条长龙。
  一个穿着儒服、用白色发带束着头发的少年于草席上跪坐,守着案几,提趣÷阁登记。
  司匡让袁丁去停车之后,领着仲阿于,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才到达登记的位置。
  在少年询问之前,司匡微微一笑,拱手,率先出声,道:“请问阁下,孔安国在否?”
  “嗯?”
  孔黄抬头,眨眨眼,微微一愣,有些错愕。
  这人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其他来访的人,都是询问奉祀君在不在,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问孔安国?
  不过碍于儒家礼节,他放下趣÷阁,笑着回答:“兄长见谅,安国大父领着府中弟子出去采购了。”
  司匡差点被唾沫呛住,“……”
  大父?
  这小子是子国的大父?
  不至于吧。
  孔安国明明都没有四十岁,哪来的将近二十岁的孙子。
  这结果令人有些啼笑皆非啊。
  司匡考虑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怕那群人等急了揍自己,没敢继续追问无用的问题,而是另外询问重要之事,“敢问子威可在?”
  孔黄礼貌地笑着,“武大父跟随老祖去宗祠了。”
  司匡:“……”
  好小子,张口闭口喊人大父,有前途啊。
  这种行为,让人不由得想起了三国第一因果律人形兵器——吕布。
  “二人何时回来?”
  孔黄摇了摇头,“君见谅,吾不知也。”
  “这样啊……”
  孔黄抬头,注视着这位奇怪的来客,微微一顿,询问:“敢问君来所为何事?若是着急,吾可帮忙转告。”
  “哦,吾受邀而来。”
  司匡急忙从怀中摸出来一块刻着“孔”字的金黄色令牌。
  放置于案几,并且向前一推。
  “这是……”孔黄眼睛陡然眯起,看到信物,急忙用双手捧起,站了起来。
  前后各翻看一边,确认材质、样式没错之后,扶正束着的头发,整理衣衫,连忙拱手作揖,态度诚惶诚恐。
  其压低声调,生怕震到最贵的客人,用清朗的嗓音,笑着问道:“公为何人?何人所邀?”
  “稷下学里,司匡,受孔公邀请,前来赴约。”
  孔黄屏住呼吸,身体一颤。
  双眸被小星星填满了,声调情不自禁地抬高,一副粉丝见到了偶像的模样,激动得尖叫,“可是创《大学之道》者?”
  司匡用手指擦了擦鼻尖,笑着回应,“对。”
  “啊啊啊!”
  孔黄兴奋地手舞足蹈,尖叫着,眼珠子瞪得赤红。
  把令牌丢在案几上,一把抓住了司匡的手,声线格外颤抖,
  “司公,汝所作大学之道,吾每晚都会诵读!今日一见,死而无憾矣!”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赶紧松开手,把案几上的毛趣÷阁放在砚台中蘸了几下,塞到司匡的手中。
  接着,又拔出剑,将儒服刺破,割下来一大块布条。
  布条放于案几。
  孔黄蓦然拱手,拜了两拜,声音朗朗,“请大父赐孙儿大学之道精髓之词!孙儿希望挂于房间,日夜观看。”
  “孙儿……”司匡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变得苍白无比,和一张白纸似的,“君此言何意?”
  难不成,这人打算对自己发动无法解除的因果律武器?
  用不着这么狠吧,不就是没带实体礼物吗。
  这与用大炮轰偷瓜贼,有何区别?
  孔黄眨了眨可怜巴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启禀大父,孙儿只想求一幅字而已。”
  “字好说,大父二字,吾担待不起。”司匡苦笑着,握着毛趣÷阁,在这块布条上撰写下“格物……平天下。”
  “谢大父!”
  司匡咽了口唾沫,背后发冷,仿佛有一层好寒冰,把自己的后背给冰封住了,“望阁下自重……吾还没到当大父的年纪……”
  “吾之大父,乃武、安国之堂兄,君与二位大父为挚友,这声大父,受得起。”孔黄笑吟吟的,把案几上的字收了起来,“请大父先随孙儿去客堂等候,孙儿立刻与大父汇报。”
  “…好…”
  司匡拽了拽仲阿于的袖子,又对停好了车,在一旁恭候的袁丁挥了挥手。
  三个人跟随孔黄的脚步,进入了孔府。
  而门前负责登记的位置,被其他人取而代之。
  ……
  与此同时,孔府大门对面
  一个拿着大扫帚,清扫街道的人停下脚步。
  瞥了一眼孔府的长队,有意无意地走到不远处一个坐在路边、穿着粗布麻衣、脚边摆放着一个麻袋的人身边,
  说道:“立刻向大王禀报:儒家特别邀请人之一已经到达。”
  坐在街边之人沉思一会儿,抬头,询问,“要不要打探此人身份?毕竟和大王同等待遇。”
  “汝去汇报此人名司匡。至于具体身份,吾这就去城门守卒处询问,他们那里应该查过传信!”
  “可!”
  二人分头行动之后,在孔府门排的长队中,逐渐出现了不少流言蜚语。
  “那小子是谁?为何会被孔氏优待?吾孔门七十二门徒都没有这个待遇?”
  “吾刚才听到登记之人喊他大父,也许是孔氏的旁支子弟吧……”
  “不可能,吾清晰听闻,那个人姓司,不姓孔。”
  “兴许是孔氏女子外嫁之人呢。”
  “断不可能。这人刚才拿出的青铜牌子,可是邀请令。外嫁之人,进门何需邀请?”
  “嗯,说的也是。”
  “可恶,吾等在此排队送礼,反倒是让那个小子抢了风头……吾不甘心!”一个提着红色丝绸包裹礼盒的男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男人身旁,另外一个人出声了,提醒,“兄台慎言,诸位,谁认识那人?赶紧讲解一下!”
  “那人姓甚名谁?”
  “好像是司匡……”
  “不会吧?”一人惊呼出声,察觉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急忙解释,“吾来自三河之地,前几日听闻,有一名叫司匡的数术大家,现身于临淄,刚才那个,不会就是那个人吧?”
  “太年轻了!难以置信……”
  “诸公,赶紧发动人脉,调查那人!如果可能,吾欲交好!”
  “是及!”
  ……
  仲阿于行走过程中,竖直耳朵,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故意放慢了脚步,直至与袁丁肩并肩行走。
  他侧着脸,用嘴巴挡在嘴前,小声问道:“袁公,贵家主何许人也,为何会被儒家如此重视?”
  “吾,不知也!”
  袁丁耸耸肩,无奈的摇摇头。
  他出身流民,仅仅知晓司匡最近一个来月的事情罢了,对于战诸子百家的事件,知晓的并不多。
  不过,他回忆着与良岳的那场争斗,嗯了好一会儿,扭头,补充道,
  “不过,我只知晓,稷下兵家第一人,不如家主。”
  此话一出,行进的过程中的仲阿于,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如果不是肌肉弹性的限制,下颚绝对会贴在地面上。
  ……
  半个时辰后
  司匡端正的跪坐在孔府最大的客堂内,双手搭在大腿上,闭着眼睛,思索着事情。
  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杯价格不菲的蜀地佳酿。
  袁丁在身后站立侍奉,左手按着佩剑,挺直腰板,目光锐利。
  至于仲阿于,则格外拘束。
  他生怕弄脏这里,把屁股下那一张干净的草席卷了起来,直接跪坐在地面上。
  至于案几上的酒,他虽然很想喝,但担心脏兮兮的手污染了酒樽,因此,即便很渴,还是碰都不敢碰。
  司匡沉下心来,思考这一次,该拿什么礼物出来。
  如今,他暂且掌握的,关于儒家的内容,除了赋之外,也就只剩下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种东西了。
  由于前两者涉及到后面的朝代,在更改大意、替换文字之前,他绝对不可能拿出来。
  至于弟子规……虽然全篇一直在提倡良好的品性,比较符合儒家的价值观,但,今日场面,有些不合时宜。
  弟子规提倡的行为,只能被儒家中的部分学派认可,其与大学之道一比,境界低了许多。
  如今的儒家,并不适日后被三纲五常等毒瘤残害的儒家,它们尚且保留着先秦时期的彪悍之风,有暴力美学的传统。
  孔子并不反对报仇,相反,还很支持。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相比道德感,隐忍感,如今的儒生,更类似于侠,讲究快意情仇。
  今天,你用棍子打了我,我不会忍着,也不会动你的家人,不过改天,我会另找时间,拿着板砖,拍你脑袋,直到报仇雪恨。
  这才是汉儒之风。
  司匡点了点头,暗道一声:“看来,得趁机在这里打打秋风,多攒着气运点,方便下次兑换礼物啦。”
  他一边想着,一边环视整个房间,寻找何时的“暂借”之物。
  随着双眸移动,屋内的东西,都尽收眼底。
  手下意识的触摸酒樽,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甘甜与微辣感同时充斥整个大脑。
  他吧唧一下嘴,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下唇。
  这“饮料”,味道不错,除了孔武之外,其他人应该喝不醉。
  正当他满意放下酒樽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沙哑的声音,
  “司匡贤弟何在?”
  “大父别急,人就在里面。”
  “臭小子,赶紧让开,别当路!”
  “大父,慢点,别摔着。”
  “摔不着!”
  紧接着,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司匡与仲阿于同时起身,二人一同望着大门的位置。
  “司匡贤弟,吾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胖老头儿,拄着一根金黄色的青铜鸠杖,伴随着“咚咚咚”声,撒丫子冲了进来。
  孔黄在后面紧紧跟着,担任护卫的角色。
  司匡盯着胖老头手里拄着的拐杖,眉头一低。
  这玩意儿他认识。
  前不久,还弄断了一根。
  这人竟然持有鸠杖,看来地位不低!
  他急忙迎了上去,笑着,问道:“老丈是?”
  “汝便是司匡贤弟?”
  “然。”
  胖老头满意的哈哈大笑,脸上的白胡子,左右颤个不停,“哈哈,吾名孔臧,汝与子国等人相同,称吾为臧兄即可!”
  “小弟恭敬不如从命!”司匡微微一笑,急忙拱手,“见过臧兄。”
  今日,竟与孔臧称兄道弟,赚到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晓。
  这个便宜兄长,最多再有一年,就会成为大汉下一任太常卿!
  掌管户口和老刘家陵墓附近税收的九卿。
  “钱”途无量啊。
  孔臧把鸠杖丢给孔黄,独自上前,扶起司匡,笑着,
  “贤弟快快请起!”
  “来,为兄给贤弟介绍一下,这小子,乃吾之嫡孙。”胖老头儿拉着孔黄,笑眯眯的。
  司匡没有多说,仅仅笑着点了点头。
  孔黄捂着胸口位置的题字,嘿嘿嘿,笑着回应。
  司匡对着不远处的仲阿于挥挥手,示意过来,指着,介绍,“臧兄,此人名兄仲阿于,乃仲由之后。”
  “哦?失敬!”孔臧额头一紧,抱拳,“敢问,阁下是仲由几世孙?”
  “九世。”
  “这样啊,那吾二人平辈。”
  “见过世兄!”仲阿于激动的泪珠在眼里打转,直接“扑通”跪下了,郑重一拜,“请世兄为小弟主持公道!”
  孔臧急忙侧身,不受礼,“赶快请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匡见仲阿于情绪不稳,赶紧帮忙解释,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
  一刻钟后,
  孔臧额头已经黑成了煤炭。
  “二位稍等,此时事关重大,吾需要拿着信物去验证,随后去向家主汇报!黄儿,汝在此招待,吾去去就来。”
  “诺!”
  孔臧皱着眉,对众人点点头,拿着仲由家谱、牌位,颤巍巍的走出去。
  拄拐杖的手,明显更用力了。
  【感谢封宇】的588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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