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只是未到伤心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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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老郡公含笑看着萧姵。
  时间过去了八年,小丫头个头儿长高了许多,样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个性却还是一如从前。
  还是那么自信狂妄,却一点都不惹人讨厌。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如果没有那一场惊天巨变,如今的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祖父,此次云翎突然出现在陇西郡,莫不是那姬凤濯指使的?”萧姵拽了他的衣袖一下。
  桓老郡公醒过神来:“不是他还能是谁?永徽公主知晓自己恐怕很难熬过生产这一关,便对她和云玢,也就是你们的甄妈妈做了安排。
  临走之前,云翎在老夫面前保证过,终此一生绝不会出现在郡公府周边的几个郡,绝不会来影响郁哥儿的生活。
  可她却食言了,不仅再一次踏上了陇西郡的土地,还故意出现在柴管事面前。”
  萧姵的脸瞬间黑了:“合着我们这不吃不喝不睡觉,竟是白忙活了!”
  桓老郡公冷笑道:“郁哥儿与大魏皇帝做了连襟,让姬凤濯嗅到了大事可成的味道。”
  萧姵的脸更黑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原来他是冲着我来的?”
  “你以为呢?”老郡公反问了一句。
  萧姵坐不住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大爷的!
  这种事情还要发生多少次才算完?
  广陵王府被人点了,魏绰想都不想就把屎盆子扣她头上。
  桓二哥娶了她,姬凤濯根本不考虑后果,想当然地认为萧家,甚至是大魏都会为他所用!
  桓老郡公抬眼看着她:“十九年前姬凤濯还是个孩子时,老夫就察觉出他的野心太大,便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瓜葛。
  倘若只是为了替父母报仇,老夫非但不会反对,甚至还会鼎力支持他们兄妹。
  锦国皇帝又如何?
  不管刺杀还是投毒,老夫有把握在三年之内了结锦国济安帝的性命。
  可姬凤濯眼中的光芒告诉我,相比于替父母报仇,夺回皇位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那把龙椅,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愿意舍弃。
  永徽公主的想法却和他不一样,她想的只是报仇雪恨。
  因此兄妹二人产生了不小的分歧,甚至险些翻脸。”
  萧姵重新坐了回去,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在姬凤濯和永徽公主产生分歧这件事情上,她不太好断定孰是孰非。
  同样是清德帝和楚皇后的孩子,太子和公主所肩负的责任是不一样的,想法当然也会有所区别。
  父皇母后的惨死,让永徽公主看清了皇室中人的阴狠毒辣,为了皇权不择手段;也让她对锦国皇室产生了极度厌恶的情绪。
  血海深仇她肯定要报,却不愿意为了她早已经厌憎至极的皇权而涂炭生灵,更不愿意让自己唯一的弟弟深陷泥潭。
  而一出生便是锦国太子的姬凤濯,却把皇权视为他的所有物,怎可能甘心放弃?
  这,或许就是永徽公主不愿意与弟弟合作的第一个原因。
  那个时候姬凤濯的手中只有一万人马,不仅缺钱缺物缺地盘,更缺桓老郡公这样能力卓绝威望又高的一军统帅。
  如果桓老郡公愿意帮忙牵线,他甚至可以去魏京求见大魏皇帝,恳求他出兵讨伐锦国济安帝。
  可这么一来,世上还会有锦国存在么?
  她不想把姐夫当作崇武帝,可事实上没有哪个皇帝不想开疆拓土,不想一统天下。
  以大魏的军力,只要寻到合适的机会和借口,踏平已经裂了一个口子的锦国只是时间问题。
  千万不要忘了,几十年前大魏是觊觎过锦国那片富庶之地的。
  若非忙于抵抗大魏的侵犯,清德帝恐怕不至于轻易被襄王夺去江山和性命。
  姬凤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居然打算与虎谋皮。
  而这,或许是永徽公主不愿意与弟弟合作的第二个原因。
  她厌恶锦国皇室,却深深地爱着那个生她养她的国家。
  可姬凤濯会愿意听她的劝说么?
  呵呵……
  “琢磨了这么半天,都琢磨出些啥了?”桓老郡公出声询问。
  萧姵神情凝重道:“当年婆母为了劝阻姬凤濯肯定费尽了口舌,可你方才说过,他是个十分难缠的人。
  婆母很显然是给了他一些好处,以至于他肯放弃纠缠,这才成全了父亲和婆母的婚事。
  可这好处……”
  不容她多想,桓老郡公已经站了起来。
  他抖了抖衣袍:“云翎出去已经好一阵了,咱们去瞧瞧郁哥儿和他父亲。”
  “哦。”
  萧姵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很显然桓老郡公已经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能随他一起走出了正房。
  ※※※※
  桓郡公愤然扔掉手中的兵器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桓郁足用了盏茶的工夫才追上他。
  “父亲……”
  桓郡公顿住脚,回头看着他那已经看不出稚气的脸庞。
  郁儿越来越像滢娘了。
  这种相像无关乎容貌,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气韵。
  他分明比滢娘大了近两岁,在她面前却始终像是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他的情感,甚至于他的喜怒哀乐,似乎全都由她一手掌控。
  她愿意他靠近,他欢喜得手足无措。
  她迟迟不肯答应嫁给他,他难过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圆满了,再也没有旁的奢求。
  她突然变了面孔,甚至替他纳妾,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最后,她终是离他而去……
  从相识到分离,不过短短两年时光,他却像是走完了一生。
  滢娘走了,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留下的只是嗷嗷待哺的郁儿,以及他那失了灵魂的躯壳。
  这些年他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替父母儿女好好活着。
  唯一让他觉得自己还算个活人的,就是心头的那一点不甘。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滢娘为何要那样待他?
  父亲不肯说,云玢也不肯说,岳父岳母面前更是提都不敢提。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郁儿长大了,也迎娶了心爱的姑娘为妻。
  对桓家、对父亲、对滢娘,他已经算是有所交待,为何还要继续憋屈地活着?
  “啊——”
  他仰天长啸,把积攒了近二十年的愤懑之气全都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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