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环环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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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何泰乎不知,他遥遥可见,或许尽在掌握。但那隐匿城中的“跳蚤”,正在肆无忌惮地向他靠来。一名和尚、一名红衣女子,外加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潜行在黑暗中,向着黑暗中那光亮最盛处,不断靠近。
  许是觉得这凤翔郡淮幽府的夜,寒的有些渗人。赤心将裹在身上的袈裟,又使劲紧了紧。一旁冷姓少年瞧见,又是猛翻白眼。
  这三人一路行来打打闹闹,到也相知渐深。只是这冷姓少年跟赤心始终有那么丁点不对付,让不通和尚有些头大。赤心正欲开口,便被不通和尚抬手阻止。三人立即停住脚步隐匿身形,侧耳听着骤起的声响。
  已被悉数吸引到北城门外的兵士,不知为何,竟还有人“坚守”,而且还不只一个,或许另有所图。看来,今夜恐怕不只明面上那么简单。
  赤心透过遮掩处的缝隙,看见这些兵士皆是全副武装。并非身着薄甲,反而是明光披身,手持长戟,似在等待谁的命令。
  当北城门外喊杀声渐起,这众兵士充耳不闻,只在原地待命。细细看来,竟有百众之多。可见,今晚要干的,必然是一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急促破空声骤起,那一众兵士闻声立即起身整队,开始疾步向那城中高台出进发。赤心连忙收回视线,正好迎上不通和尚探寻的目光。
  不通和尚目光中满是焦虑神色,不知是否觉察到了什么。而一旁的冷姓少年,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赤心已无心与之争辩,凑到两人近前压低声音说道:“跟上去,瞧瞧。”
  两人同时点头,三人摸出藏匿之处,悄声跟了上去。
  那队兵士行军步伐整齐有序,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只是这帮兵士今晚聚集在这里,不知所谓何事。或者,意有何谋。他们的主事之人,会不会就是高台上和北城门外的其中一人呢?
  被刘又欠双拳击飞出去的曹执戟,此刻正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在混乱中听见急促破空声,便知今晚行动已经开始。之前在北城门值守时就已安排妥当,虽说有了变故,却并不影响今晚计划地进行。
  只是,这场好戏,怎能少得了他呢?
  借着那一众摇摆不定的兵士去缠住三人的机会,曹执戟悄然起身,缓步后撤,消失在北城门内。当他闪身入城门后,还顺手将城门给关上,为自己谋划已久的计划,争取更多时间。
  康君立瞧见曹执戟悄然而逃,气的跺脚大骂。一刀背砍晕眼前兵士后,朗声大叫道:“都住手!都快住手!再晚就上了那曹贼的当了。”
  那众兵士已拼杀到眼红,怎会因为康校尉的只言片语就停下来。他们都想从这次围剿中谋取军功,好捞上一点好处。
  若不是此前屠戮青霞镇未能参与其中,跟着眼前人留守淮幽府,此时他们也能像那高台之上的人一样,吃香的喝辣的,看那纤细腰肢,花枝招展了。
  一念起,这众兵士纷纷调转长戟,向康校尉捅扎而来。一旁正在极力阻挡的柳轻眉和刘又欠,瞧见此景纷纷露出惊讶神情,“这同室操戈和以下犯上,难道是这淮幽府的特色不成?”
  才来一个曹执戟,又来一帮倒戈相向的糊涂兵,这都是闹的哪一出啊。康校尉本意阻止,却不料被一众兵士齐刷刷地扎来,顿时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
  他心怀天下,本就不欲与那何泰乎同流合污,碍于情分苦苦相劝未果。没想到这群糊涂兵竟跟那高台上的人一个德性,为了那微末的军功,居然连长官都敢杀。
  康校尉越想越气,抓起地上掉落长刀便刺进一名兵士胸膛。他们已是杀红了眼,瞧见康君立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便齐声喝道:“康君立谋反已是事实,诸位无须再念旧情,将他斩杀当场,已慰失去兄弟在天之灵。”
  说着便纷纷扑来,生怕晚了一步便成全了他人,委屈了自己。康校尉一声断喝,“尔等为了微末军功,颠倒是非黑白,岂知正中他人下怀?”
  无论康校尉如何声嘶力竭地劝解,这群“饿虎豺狼”皆是罔若未闻。柳轻眉和刘又欠对视一眼,皆是重重叹息,他们分明看见,这群兵士的心,已经在刚才彻底变黑,再也回不去了。
  那曾经的家国大义,在他们看来不过一场场虚妄。唯有将这三人斩杀,才能谋求更多的利益,在曹执戟和何泰乎那里,谋求更多的利益。
  他们难道不知曹执戟要反?他们当然知道。只是谁来当这个刺史?谁来掌舵?谁来领兵皆无关系,他们要的不过是这乱世中,比别人过的更好的利益。
  或许在得知曹执戟要反的时候,他们尚有一丝顾虑。但当看见康校尉将横刀插入“兄弟”胸膛的时候,彻底梦醒。活下去,活的更好,又碍着谁了呢?
  但他们错误地估计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三人猛如虎,群狼不可欺。柳轻眉和刘又欠在相视叹息后便加入了战局,他们要护康校尉周全,这样才能为下一步谋求更多胜算。
  柳轻眉要夺回青霞镇,便只能斩杀何泰乎。此时城内情况不明,若将康校尉折在这里,恐怕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本已是岌岌可危的康校尉,在两人加入战局后,便逐渐扭转战局,将那众兵士逼地节节后退。
  那众兵士本想围杀三人,反被三人打的丢盔卸甲,仓皇逃窜。此时已过亥时三刻,天边明月高悬,夜风更劲。
  当这众兵士连滚带爬地跑到城门处时,才发现被曹定骏断了后路,纷纷破口大骂。而后三人步步紧逼,这剩下的百十来个人皆是痛哭流涕,希望康校尉能网开一面。
  刘又欠本要赶尽杀绝,可康校尉心有不忍,便只好作罢。柳轻眉沉吟半晌后开口说道:“给尔等戴罪立功的机会,即刻随我们入城杀贼,谁能斩下曹贼头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听明白了吗?”
  一众痛哭流涕地兵士,本是不情不愿。听闻赏“官升三级”,尽数擦掉脸上污秽,起身望着柳轻眉,目光炯炯。而当听闻“赏银千两”时,更是精神为之一振。
  开始往北城门涌去,想用人海战术推开城门。刘又欠双臂垂膝,眼神冷冽,几步上前扒开一众兵士,脚下疾步前冲,双臂往门上那么一推。在冲击和巨力的双重压力下,那紧闭的城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有了缝隙便有了希望,剩下的那众兵士自然懂得。一拥而上,不等半刻便将那北城门给推了开来。柳轻眉朝康君立望了一眼,后者点头示意,三人便从一众兵士中穿过,走入淮幽府城内。
  当迈过北城门后,三人皆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城内此时寂静无声,唯有那城中高台上有熙攘喧闹声传来。康君立暗叫一声不好,转身抬臂一喝,“跟我来。”便率众往那高台处疾奔而去。
  就这么短短地一炷香的功夫,曹执戟已率众来到城中高台下,这里便是刺史何泰乎的府邸。只是此时的熙攘喧闹之声,并非砍杀之声,而是那种酒醉附臣和武人,暴露本性的模样。
  何泰乎已然看到高台下的曹定骏,只是他没想到,会是此人,而且来的如此之快。快速扫视了一圈后,并未看到康君立的身影,何泰乎有些漠然。
  此时,身后酒池肉林欢声笑语与那高台之下的肃杀之景两相抵触,而何泰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已为今晚做好了准备,本意是将身后一帮人杀一半留一半,如今看来,能否活下来全凭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而他埋伏在府邸之中的亲卫,此时已是严阵以待,就等何泰乎掷杯为令。
  此时高台之上,灯火通明,美酒肉香弥漫在内堂之中。一门之隔外,有一位垂暮老者正审视着脚下的土地和已漆黑如墨的远方。他嘴角带着笑意,负手而立,背虽有些佝偻,却依旧有当年的风姿。
  所踏之处的高台,突兀向外延伸,遮蔽了院中风景。他抬手放在栏上,俯视着已在府外伫立良久,隐匿在黑暗中的众人。为首一人举剑指天,并未落下。
  眼神中满是欲望,正抬首相望。而当高台上的何泰乎看向府外的曹执戟时,忽又夜风起,刮走了过往,留下了落寂。他们直接本就没有任何感情,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买卖关系。
  如此想来,何泰乎也觉着理所应当,只是有些对不住康君立。而曹执戟的理由更简单纯粹,你老了!
  当曹执戟怪异长剑当空斩下,何泰乎手中的酒杯也抛出了高台。便随一个完美的弧线,掉落在内院之中,摔的粉碎。曹执戟此时心生一种不祥地预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一脚踹开府门,冲了进去。
  其后兵士鱼贯而入,而隐匿在院中的何公亲兵,也拔刀而出,双方相遇,一触即发。
  那总是姗姗迟来的康君立,耳中喧闹声已变做砍杀和哀嚎,便再也不作他想,加快脚步往那高台奔去。站立在上的何泰乎,依旧冷漠地望着那一切。因为他知道,曹执戟不过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而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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