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7 杜七的爱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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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时日的小雨并未有影响到淮沁画舫的安定,甚至异常突如其来的小雨还让姑娘们觉得新鲜。
  不系舟上。
  杜十娘扭到了脚踝,不算严重可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好的,在上了药的情况下也需要歇息十多日,所以这些时日都呆在不系舟上。
  一连过去几日,杜十娘什么都没有做,每天就见一见许久没有亲近的姐妹,一起聊聊天、喝喝茶,听着姑娘们讲述着自己遇到或好、或坏的事情……小日子过得极其舒坦。
  杜七也开始有些习惯在淮沁的生活了。
  每天就带着自己的钱袋参观各处不一样的画舫,混在少数的男客人中,好奇的看着姑娘们抚琴演舞。
  杜七有些喜欢听戏,所以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戏台和琴房,那儿的姑娘差不多也都认识了这个杜十娘的“养女”。
  今日,杜七如以往上了听戏的小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七姑娘又来了?”
  她才一入座,便有几个少女们挤了过来,围在她身边坐下,对着她或喂食或亲近。
  杜七也不觉得烦,因为姑娘们真的很可爱,也很温柔。
  只是杜七今日并不是单纯过来听戏的,等到一场戏曲结束,她歪头询问身边的姑娘:“姐姐,那副画是谁的?好漂亮。”
  少女顺着杜七的视线过去,随后笑着说道:“你说那小竹图?”
  “嗯。”杜七点头。
  画舫彩厅间会有些许字画装饰,可其中有一幅画很有意思,画的是满满一张水墨竹林。
  这本身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因为这儿是淮沁,十张画中有四张清竹正是常事,杜七觉得有趣的是因为,这张画的画技并不好,可以明确的感受到趣÷阁下的青涩,比如竹节并不清晰,比如几根清竹画的歪了……
  青涩,并不意味着它难看,相反的……只是看着那画就可以嗅到些许好闻的味道。
  兴许是时间过了太久,画卷整日在姑娘们的胭脂水粉下,所以杜七嗅的不是很清楚,有此一问。
  “这张画是南姐送过来的,说是作画的姐姐也喜欢在这儿听戏,现在南姐的朋友不在了,所以留着画算个怀念。”
  “咱们也喜欢呢,毕竟是姑娘家喜欢听咱们的戏。”少女欣喜说道。
  “那是你喜欢女人。”有人嗔道。
  杜七看向台上,发觉这一处画舫很特别,因为此处的戏曲与旁的地方不大一样,不是传统曲目,也没有男女痴情,讲的只是女子之间或欢喜、或伤悲的故事。
  难怪这艘船上都没有男人。
  难怪姑娘们互相注视的眼神温柔如水。
  是了,世上是有这样的姑娘的,尤其是在春风城,杜七认为没有什么不好。
  这儿的姑娘们都很好,戏唱的也好听。
  杜七想了想,发觉她认识的人中会喜欢听这样戏码的人有不少。
  比如秦淮、石闲、婵儿、柳依依、红吟……新认识的流萤姐姐也算一个。
  安宁……小丫头哪知道什么是喜欢。
  杜七觉得喜欢姑娘家的人暂时就这么多,其他人她要么是不确定,要么是不知道喜欢谁,便画上一个问号。
  她这个人在遇到十娘之前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真要说的话,大抵只对人与人之间的爱情有过憧憬。
  可她没有喜欢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喜欢她。
  “意思是这幅画是南姐姐的朋友画的……作画的人已经不在了……那姐姐说的南姐姐是谁?”杜七问。
  “姑娘认识的,每天清早我去南姐那儿吃食都能碰到你。”
  “方之南姐姐?”
  “正是。”少女掩面,轻指杜七:“你们不知道,七姑娘的胃口……唔……”
  她话说了一半便见到杜七红着脸抓着她的手,那“数落”杜七的话便卡在了嗓子眼,再说不出口了。
  随着船舱轻轻一颤,靠了岸桥,杜七提着裙子,丢下一句话后落荒而逃。
  “我先去找南姐,明个见。”
  几个少女眼见着杜七离开,有人埋怨道:“都知道七姑娘脸皮薄,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不觉得她脸红的样子很好看吗?”
  “这倒也是。”
  几个不知羞的女人对视一眼,皆是开怀而笑,旋即有人收起笑容认真说道:“七姑娘喜欢来咱们这儿听戏,你说……她是不是和咱们一样?”
  “不知道。”女人摇头。
  杜七看起来不是喜欢女人的孩子。
  “她是十娘的女儿,十娘吃过一次亏的。”有人说道。
  众人若有所思,猜测杜七早晚也是她们的姐妹。
  ……
  ……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杜七下船走的急,将伞忘在了坊上,提着绒裙站在屋檐下看着外头的大雪干瞪眼。
  自己果然如旁人说的那般没出息,不过几句数落的话她就受不了了。
  可女子吃的多不能让外人知道,若是被发现了便会羞愧。
  这是她从杜十娘那儿学到的第一个规矩,也是她开始变得像人的第一步,杜七觉得只要十娘还在一天,在这一点上她是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喜欢听戏,所以姑娘们的讨论也都听在耳中。
  杜七想了想,还是保持自己原先的观点,她喜欢十娘,可这种喜欢并非像是四闲姐对十娘的喜欢,也不是秦淮对石闲的喜欢,更不是柳依依对连韵的那种喜欢。
  硬要说,大概就是待在十娘身边会很舒服,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想起了方才见到的那副画。
  画上有海棠的味道。
  杜七在想一件事,她真的会喜欢……不,爱上一个人吗?
  眼前雪落纷纷,杜七看着符合规矩的雪花纷纷落下,目不转睛。
  这些雪年年都会下,将世界染成白色。
  她伸手接住一朵雪花,眼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这些雪年年都会落下,可来年的雪和今年的雪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她身边的人一样……换了一波又一波。
  她有了答案,她该不会爱上什么人,哪怕那个人是十娘也是一样。
  就像她在看着雪。
  雪花从天上落下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太过短暂,即使是将其抓在手心也很快会化掉,所以她即便有心,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像普通人那样爱上一个人。
  所以这个对情爱十分感兴趣的姑娘换了一个姿势去思考问题。
  她看雪花的时间短,可雪花看她的时间很长,那是短暂而美好、倾尽一生的时间。
  对于她身边的人来说,她会一直在……
  嗯,尽管一直在睡觉,这样的她……可有人真的喜欢她?
  天上下着雪,杜七回不去家也无法去找方之南,站在屋檐下掰着手指胡思乱想。
  十娘?不是,十娘对她的感情一丁点也不是她憧憬的情爱。
  四闲姐眼里只有十娘,就更不是了。
  翠儿姐对她是看待妹妹的喜欢。
  明灯……那丫头只是觉得自己是她的小姐,感激信赖要远大于女儿家的情感。
  柳依依?
  也不是,柳依依虽然看起来是喜欢姑娘家的,可她喜欢的只是连韵……无关连韵的性别,这样的柳依依……杜七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一丝一毫的自信。
  白玉盘?
  杜七脑海中突的跳出了那个丫头。
  她想了想,认为她还小,有几丝憧憬,现在也算不得爱。
  杜七站了一会,有些累的揉了揉腰,面上有几分挫败感。
  她将自己能记起来的姑娘全部数了一遍,发觉有很多人都有人喜欢,只有她没有。
  女人不行,那男人呢?
  这个想法刚露出一个苗头就被她掐死了,因为她发现因为杜十娘的管制,她根本就不认得什么男人。
  最亲近的就是白景天了。
  白景天算是男人吗?
  杜七直接将他排除了出去,先不提那是海棠的孩子,单说白景天对她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和明灯没有什么两样。
  白景天对着她喊的那一声“娘”……杜七到现在还记得。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觉得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
  杜七很难想象白景天小时候追着海棠叫“娘亲”会是什么模样……以及海棠那么小的孩子,现在都做了娘亲了。
  就在这时,有声音传入她耳中。
  “……娘。”
  杜七一愣,旋即抬头,发觉是秋屏,惊讶的说道:“秋屏姐,你方才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秋屏撑着伞,疑惑的说道:“七姑娘啊……难道我说错了?倒是七姑娘你在这傻站着做什么,我唤了你几声也没听到,就盯着屋檐看……怎么,又和十娘吵了?她就是老一套的思想,你可别往心里去。”
  杜七心道自己走神了,连连摆手:“十娘和青姨在家里喝茶,我出来走走……结果伞忘在船上了。”
  “噗嗤。”秋屏掩面一笑,嗔道:“我说呢,七姑娘也是容易忘事,好了……我送你回不系舟吧。”
  杜七说道:“秋屏姐,我想去见见南姐,你若是顺路就送我去吧。”
  “南姐?你说南丫头?”秋屏想了想,说道:“走吧,顺路。”
  “谢谢。”杜七自然的走进了秋屏的伞下。
  “七姑娘,抱着我的胳膊,咱们挤得近一些,我的伞小,别淋着。”秋屏说道。
  杜七不疑有他,便如秋屏所言与她亲近,秋屏感受到杜七的体温,勾起嘴角……心道杜七果然是一个乖巧可人的姑娘,也难怪十娘屡次询问自己她是不是带着杜七离开比较好了。
  就十娘那个纠结的性子,若是看的开反而怪了。
  “秋屏姐,十娘说你在淮沁懂得最多,人缘最好。”杜七说道。
  秋屏说道:“七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开始夸上我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再抱紧点。”
  秋屏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行动上一点不害臊。
  杜七也习惯了与姑娘们亲密,补充道:“姐姐在淮沁待了多少年了?”
  “十四年。”秋屏随意说道。
  “十四年……”杜七算了算白景天的年龄,觉得差不多了,问道:“秋屏姐认识海棠吗?”
  “海棠?咱们这儿只有竹子,没有海棠,你要找海棠花得去春风城的花市看看。”秋屏说道:“若是要洗浴,我让人给你送一些牡丹,比海棠好使的多。”
  “……姐,我说的不是花,是人。”杜七说道。
  “人?名字叫海棠?”秋屏多看了杜七一眼,随后思考说道:“这名字像是店里的姑娘,可咱们这不兴给姑娘起花名,听着太过艳俗,就我知道的,淮沁并没有叫海棠的姑娘。”
  她说着,还不忘提醒说道:“出了春风城地界的青楼,遍地都是海棠,姑娘该是找不到想要找的人。”
  杜七似懂非懂,又问道:“那景天呢?”
  “景天?我只知道红景天,姑娘你真的不是再说花名?一会儿海棠一会景天的都是能开花的玩意。”秋屏停下脚步,看向杜七:“也都能入药,七姑娘会医术,若是需要药材,去找流萤,她最适合给七姑娘跑腿了。”
  “不是。”杜七使劲的摇头,说道:“我说错了。”
  白景天说他的名字才改没有多久,以往都是叫白练红。
  杜七问道:“那练红呢?姐姐可听说过?”
  “练红衣还是白练红?”秋屏更奇怪了。
  练红衣是死了亲友之后所穿……
  “白练红。”杜七说道。
  秋屏指着春风城内城的方向:“练红公子咱们这种姑娘怎么可能见过,七姑娘是被十娘欺负傻了?”
  “……”杜七叹息。
  她知道了。
  秋屏姐不知道海棠的下落,甚至不清楚这个人。
  果然,还要去问问方之南姐姐,毕竟……她和海棠一起去看过只有契若金兰的姑娘们才看过的戏,还有海棠画的画。
  方之南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她会是海棠喜欢的姑娘吗?
  杜七有些好奇,若方之南是海棠喜欢的姑娘,那白龙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一个人又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吧。
  至少海棠不会。
  那方之南就是海棠的朋友了。
  兴许她陪在海棠身边的时间比自己还要长。
  ……
  秋屏望着身边的姑娘,觉得杜七很奇怪,心道得提醒十娘看紧点杜七,这孩子怎么看都是很容易骗上手的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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