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七章 人面虫,难诉前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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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丁醒已经在清醇寺住了满月。
  自从那天他从观海长廊遇上闻怒,得知琼台派很快要下达动员令,月醒酒庄面临着搬迁变故,他回寺后原本不该常住,赶回老家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但他要在海外给自己寻找退路,莫仇子的魂魄却没有痊愈,他需要等待莫仇子夺舍成功,并把此人护送出海,然后才能动身。
  其实,丁醒把西陆有可能撞上天东的消息告诉长愿大师等人,心叶岛上的土著修士全都动了迁徙念头。
  没过几日,那两位玄胎修士黄敬公与秦婆婆就悄悄出了海,他们是先锋探路,等寻到了适合居住的海外岛屿,他们就会回来接引其余绿洲修士。
  他们离开的原因并不是惧怕西陆,毕竟相撞的时间还早的很,真若撞上来,说不定他们都已经化作黄土,他们是忌惮巍国七派即将下放的动员令。
  用不多久,来自魔域与巍国的修士就会大举搬来天东沙漠,他们担心留下会被清洗,不如早点把地盘让出来。
  狙击孟嫦君时,黄敬公与秦婆婆都被丁醒所救,丁醒也可以委托他们打探海外列岛的情况,但他们要带领心叶岛修士,分身乏术,没有莫仇子孤家寡人来的轻便。
  当然丁醒也不会放弃这一条海线,黄敬公与秦婆婆出海前,丁醒与他们聊过,等这次七派大动员结束后,月醒酒庄的大门会对他们敞开,等他们在海外有了落脚点,可以随时造访月醒酒庄,拿海珍交换庄上出产的灵酒。
  至于长愿和尚,这位大师并不准备出海,如果将来心叶岛真要易主,他会领着徒弟一尘去做游方僧人。
  况且天下佛门是一家,巍国七派里有一座小般寺,只要长愿和尚愿意前去投靠,就不会被拒之门外。
  丁醒见他自有主张,就没有对他将来的处境谈论太多,不过还是赠送了他两柄月醒酒庄的客卿令牌。
  就这样。
  丁醒在清醇寺一住一个月,他已经把血婴果从长廊内寻了回来,就使用此果炼造新酒,继续研究血印的破解之法。
  新酒药效出乎丁醒预料,他照旧使用虫奴做试验,以血婴果炼造的新酒,可以轻松解除虫奴体内的血印。
  但是因为血婴果同样含有血砚兽的毒素,导致新酒也有毒力。
  如果不能解毒,丁醒仍旧无法拿去给小墨妖饮用。
  他想到湛青泉水专解血砚兽之毒,就尝试把泉水融入新酒。
  当初他把泉水混入血砚兽的妖血,最终导致血气消失,但妖血与血婴果不同。
  这次他把泉水融进新酒里,两种灵液出现严重的排斥现象,虽然同在一个酒坛内,却是青红相间的自动隔离。
  丁醒见状,就取来血婴果以及安魂曲的原料,并搭配湛青泉水,使用叶虫重新窖藏。
  等待灵酒出窖期间,巍国七派的动员令正式下放,牧野铁手把消息传来清醇寺。
  月醒酒庄与千锤炉庄都被琼台派指定迁往月纸国,如此一来,丁醒就不需要返回冰华山,他只用前往月纸国等候就可以。
  恰在此时,莫仇子也康复了魂魄,重得肉身,丁醒当即与长愿和尚错别,护送莫仇子南出大海。
  风尘仆仆奔波了半个月,丁醒通过月纸门传送去了昔年位于玉麦涧的湛青灵泉处。
  这座灵泉原本开辟在山窟中,不过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山林崩塌,被地底涌出的泉水给淹没,形成一方翠绿大湖。
  因为战火缘故,月纸国的土地常年处于焦土状态,最近几十年渐渐有了复灵征兆,当年丁醒无意间开辟的湖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单此一湖,就灌溉了上千里的肥沃桑田。
  上次丁醒跟随呼延萝、石翻四人前来寻找湛青灵泉,途经之处基本都是荒芜黑地,这次丁醒再次游历,放眼望去竟然全是花草绿林。
  他忍不住心想,如果巍国七派要在月纸国扎下根基,这座湖泊所灌溉的疆土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这里的适居程度,远胜昔年一纸派的主脉金纸山。
  随后几日,丁醒在湖岸开辟了临时洞府,暂为落脚,他在清醇寺时使用血婴果与湛青泉水窖藏新酒,已经到了出窖时刻。
  他准备先把破解血印的灵酒研究出来,前去拜会青卷大王,然后再打听巍国七派南下的行程安排。
  鉴于路途遥远,这次需要动员的修士数量又多,即使巍国七派下辖仙庄要搬迁过来,至少也要年许左右,甚至拖延数年都有可能。
  丁醒的时间并不迫促。
  这天,丁醒在新落成的洞府里取出窖藏的新酒。
  这是一种奇怪的红酒,色泽犹如鲜血,但酒质没有血液粘稠,而且丁醒初开坛盖时,发现有一股怪异绿芒在扩散。
  他透过坛口一看,见酒中竟然漂浮了一颗墨绿圆丸,好比丹药一样,此丸显然是湛青泉水所化。
  他时下炼造出来的红酒,应该还是毒酒,但如果妖兽饮用以后,酒中绿丸却可以起到解毒的妙效。
  但是这种绿丸品质过高,丁醒拿来试酒的虫奴,它们只能饮下酒液,却不能吞噬炼化酒中绿丸,导致它们体内的酒毒无法有效解除。
  必须换一个大家伙试酒才行。
  丁醒想起御兽袋还养了一头金岩象,就召唤了出来。
  说起这头金岩象,也是颇有些来历。
  昔年金露酒庄的镇庄灵兽就是一头三阶金岩象,酒庄覆灭时,庄上豢养的灵兽被全部盗走,最终兜兜转转,被贩卖到魔域燕国的玉田堡里,这头三阶金岩象死于斗擂场,不过它产下一头幼崽,落到玉田女修闵瑶手中,滴血祭炼了十余年。
  后来丁醒前往魔域寻找呼延萝,受了金丹修士何夕景的委托,前往玉田堡给一个名叫杜莺娘的魔修送信,碰巧在堡外的密林里偶遇了闵瑶与高阁在联手暗算杜莺娘之女杜挽袖,期间把金岩幼象祭出来,丁醒见了以后才能与鹿妖青风重逢。
  丁醒与杜挽袖一起杀出玉田堡,在燕国与高奉国交界的焦土长坡暂时落脚,杜挽袖感念丁醒的护法恩情,决意前往升腾长河探路,临行前丁醒赠送了她一头鹰妖作为代步坐骑。
  鹰妖是玉田魔修临时捕捉,仅仅施加了魂印,被丁醒使用安魂曲轻松破除,但金岩象被施了血印,不适合跟随杜挽袖,丁醒就一直留在身边。
  这妖象的寿数尚少,仅仅是一阶小妖,兼之性情又愚钝,它待在御兽袋里一年光景,从未造成过什么动静,几乎天天都在酣睡,这也导致丁醒从来没有用过它。
  直到今天把它召来,它不知丁醒意欲何为,本能的甩动象鼻,这是示威式的自保举动,结果被丁醒轻轻一掌,打的老老实实。
  丁醒把红酒推给它,它也不敢拒绝的饮用,连同酒中绿丸一股脑全部吞入腹中。
  不过等它饮完以后,忍不住爆发出愉悦的兴奋叫声。
  又突然朝地一砸,竟是把它最为宝贵的两根象牙给直接折断,推在丁醒面前,尔后匍匐在地。
  这是一种臣服上贡的行为。
  但它才只是一阶妖兽,丁醒看不上它的象牙,只对它目前的妖躯状态感兴趣,当即施法检查它的象躯,结果发现它体内的血印已经消失无踪,而且没有任何中毒征兆。
  血印被解,酒毒也不存在后遗症,丁醒不禁一喜,心说使用血婴果与湛青泉水搭配,所炼造出来的新酒,这是完美解决了血印的破解问题啊。
  此酒价值远在安魂曲之上,不止小墨妖的血印可以解掉,当年与青卷大王的约定也总算可以完成了。
  不过有了酒,也需有酒名才好。
  丁醒瞧了瞧金岩象的自残行为,此妖饮了灵酒,感受到体内血印溃散,明白这是丁醒所赐,它就不惜毁掉妖道根基,上贡象牙来报答丁醒恩情,世人都说妖类凶残,其实妖也极为纯粹,至少它们善恶分明,恩怨也分明。
  丁醒当即给这款新红酒取了一个‘碧血丹心’的酒名,不仅搭配酒色酒质,也体现了金岩象的赤诚心意。
  可惜象牙一毁,它未来妖道就再难提升,丁醒已经不准备把它留在身边,到时会把它放生在卷尘山脉里,让它去寻找同类栖息。
  丁醒验证完‘碧血丹心’对血印破解的卓越药效,当即离开炼酒房,去了隔壁密室,他要把此酒拿给小墨妖饮用。
  自从洞府落成,丁醒就把玉骨骷髅交予血砚兽,让此兽尝试抹除骨臂上的金篆灵文,并把小书妖与小墨妖也留在了房中。
  相处一个多月,这三头小妖惯爱聚在一处,即使练功也非得形影不离。
  谁知丁醒推开它们的室门,迎面就是一股浓烈酒气。
  有酒并不出奇,闭关前丁醒给了它们许多玉皇浆,但它们此刻一个个昏倒地上,人事不知,这引起了丁醒警惕。
  他不禁蹩眉,酒气有点不对劲,并不是玉皇浆所散发,而像是当初在冰宫洞府,让他中招的‘纸醉金迷酒’。
  这种灵酒丁醒根本不懂得炼制,酒气的唯一来源只有玉骨骷髅,恐怕是血砚兽在吞噬骨气时,无意间触发了酒气弥漫,它却没有应对之策,这才导致了它的昏迷。
  丁醒旋即取出叶虫,抛进了密室内,当日在冰宫洞府他能清醒过来,全靠叶虫摄走酒气。
  这次叶虫也没有让他失望,刚一置身在酒气当中,叶上顿有绿芒闪烁。
  丁醒负手站在门口,静静打量着叶虫施法,越看越是心惊,他发现叶虫在把房中酒气摄吸一空后,叶身开始出现扭曲变化,渐有化为虫躯的征兆。
  不过酒气仍有不足,并没有让它完成蜕变,只见绿光一闪,它忽然飞遁到玉骨骷髅头顶。
  这具骷髅原本晶莹透亮,被它落顶后,瞬时裹上一层缭绕烟雾,又化作气流,一丝丝涌向叶虫。
  等到烟雾消退时,叶虫再不复绿叶形态,已然彻底化作一头墨绿色的蚕虫之相。
  丁醒注目一瞧,见虫头竟然如似人脸,正瞪着它的小眼珠,上下扫视着丁醒,脸上那股迷惑的神态,已经与常人无疑了。
  丁醒直直与它对视,也很疑惑不解,看的过于入神,一时间楞在当场。
  不过人脸虫突然开口说话:“咦,你是醒兄弟吗?不会吧,你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此话一出口,丁醒下意识后遁远避,只觉心跳忍不住的加快起来,他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携带了这么多年的叶虫,竟然是一头精通人性的巨妖,此妖看去灵智极为通透,为何以前不与丁醒交流呢。
  “你跑什么呀!”人脸虫声音稚嫩,听去宛如幼童,但他所讲内容却不会让任何修士把它当成是稚龄童子:“看你这紧张兮兮的模样,是不是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应该记得吗?”丁醒反问它:“听你的口气,像是早就认识我一样,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在二十余年前捡到你,但这期间从来没有与你打过交道。”
  “捡到我?哦,也对,当年我逃命到你道场里,可不就是被你捡到?但那不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啊,你是不是记错了?”人脸虫莫名其妙的说着话,那双墨绿小眼珠却牢牢锁着丁醒,似乎是想从丁醒身上看出什么异常来。
  但它观摩半晌,却瞧不出任何作假之处,这让它神态渐渐转为凝重。
  “不是二十余年前,那是什么时候?”丁醒开始怀疑,它在胡言乱语。
  “什么时候已经不重要!你暂时记不得我是谁,无论对你诉说什么往事,都于事无补!”它说的话有些奇怪,但它的思路却相当清晰:
  “不如这样吧,你先告诉你捡到我的经历,最好再把你的身世也一同讲一遍,在我昏迷期间,你肯定是出了大事故,否则不该是现在这种浅薄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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