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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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九见她一脸的紧张,不由嫣然一笑。
  “我被陛下特招,前来教导瑶瑶功课。”
  袁宝儿的表情都裂开了。
  要知道她家闺女才两岁多,还是个才刚断奶,四处乱跑的年纪。
  而且哪怕是世家大族,开蒙也要在四岁往后,两岁开蒙,也太丧心病狂了。
  崔九似乎知道袁宝儿的崩溃,小声道:“不过是个名头,其实我在帮陛下整理典籍,”她凑到袁宝儿耳边低语,“陛下有心修整大律。”
  袁宝儿这下动容了。
  要知道,如今大夏奉行的律法乃是开国皇帝定下来的,不止朝堂,便是大夏的每一个子民都将其奉为金科玉律。
  当然,这只是表面,真正能不能执行那就是另说了。
  不过大律在奉行几百年,许多条款都已经定下,哪怕为之衍生了很多沉厄,可要想修改,那可不是易事。
  “你想好了,”袁宝儿表情凝重。
  这事可不是轻飘飘的写几趣÷阁那么简单,修改过后的律法,能不能实施,怎样实施,这都是后话,在大律修改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利益被损害者。
  元哥儿能做出这样决定,定然是想把沉厄去处,受损害的定然是趴在大夏这条大船上,拼命吸血的硕鼠。
  这些老鼠在大夏可不是少数,或许在崔家也有,崔九选择修正大律,就等同于直面他们,还是最先面对的。
  那样的压力和恶意,绝对比明刀明枪的千军万马要大得多。
  崔九嫣然一笑,手指紧了紧,手里的书籍也跟着握紧。
  只这一下,袁宝儿就知道,她心意已决。
  她轻叹了声,摸了摸她手,“遇到难事,吱一声。”
  她始终记得当年在自己最难的时候,崔九对自己伸出的援手。
  崔九微微点头,眼底流动这一抹感动。
  在这个除开陛下,就连父母和堂哥都不肯支持她的时候,朋友的力量让她十分振奋。
  右大王在看到那位官员看起来也是个女人,且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时,就知趣的站得远些,也就没听见两人低语。
  只是看到那位女官朝袁宝儿一笑,上前跟守在门口的內侍说了两句,没多会儿就有人带两人去边上的耳房。
  因为只是教顾佳瑶的先生,崔九身上很素净,只能看出来是官,但是没有品级。
  右大王对大夏的风俗都是准备来时才了解的,关于女人当官,除开关于袁宝儿这样过了明路的,其他的还真不了解,也就不知道崔九什么品级。
  等到坐在茶水间,喝着热乎乎的茶,他才低声道:“那位很厉害?”
  他此行还有别的目的,自然是想跟宫里的人交好一些。
  袁宝儿笑了笑,不想崔九被惹麻烦,就慢悠悠的道:“她负责教我女儿。”
  右大王一呆,想起袁宝儿的女儿就是养在这深宫之内,便缄口不语了。
  袁宝儿低低一笑,坦言道:“陛下很开明,性情也很和善。”
  “土曼如今也是大厦属国,本该享受与南地属国一般的待遇,你若有什么就尽管说,若是不方便,那就等有机会,私下里再说。”
  “只要不过分,陛下都会允你。”
  袁宝儿说这些是想着两人的交情,想着就算他不说,过后元哥儿也会问他,所以就卖个人情。
  右大王随着她低柔的话音,神情缓缓和缓。
  袁宝儿一看他眼神不对,就立刻收口,并挺了挺肚子,提醒他罗敷有夫。
  右大王果然收回视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不过接下来,两人没有在说话,只沉默的喝茶,直到內侍过来宣人,右大王便起身离开。
  至此,袁宝儿接引的任务大体就算完成了。
  袁宝儿趁着前殿都在忙,去了后面的殿宇。
  顾佳瑶正跟着崔九在玩,不过崔九手里拿着书,边看边改。
  顾佳瑶呆的无聊,就在旁边捣乱。
  宫女就在旁边,就只是跟着,半点也不阻拦。
  袁宝儿远远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
  “瑶瑶,”她冷着脸,看着一手抓着趣÷阁,一手拎着砚台的女儿,拳头硬了。
  顾佳瑶扬起脸,咧开嘴笑,手麻利的扔了东西,转头就跑。
  袁宝儿身怀有孕,不敢去追,但她一直跟在她后面,并且喝止打算护着的宫女。
  顾佳瑶眼见宫女想追又不敢,最终只能无奈看着的样子,瘪了瘪嘴,转头就想往前殿去。
  袁宝儿一手扶着腰,一手抱着肚子,慢吞吞的道:“你要敢去,我立马把你打包带走。”
  “你敢,”一听这话,顾佳瑶也不怕了,她叉着腰,凶巴巴的道:“皇帝哥哥才不会答应。”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当了你皇帝哥哥好几年的老师,你猜他听说的还听你的?”
  殿里就那么几个人,袁宝儿也不怕被谁传话。
  顾佳瑶却不信,看向宫女。
  宫女担忧又无奈的点头。
  当年皇帝年纪还小的时候,对袁宝儿的慕濡,他们这些跟着服侍的都是看在眼里的。
  顾佳瑶不信邪,又看崔九。
  崔九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又点点头,表示这事是真的。
  顾佳瑶终于信了,但她还不想服输,尤其还是输给这个从她出生就把她丢出来的女人。
  所以她扁扁嘴,哇的一声哭了。
  她出生时有些弱,可经过元哥儿不惜举国之力的调养,健壮得比一般男孩还多。
  所以她一哭,声音洪亮得整个殿宇都带着回音。
  袁宝儿挖了挖耳朵,没什么力气的道:“不许哭。”
  她打小漫山遍野的逃,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但是顾佳瑶能听她的吗?
  当然不。
  所以她哭得更大声了。
  “再哭毒哑,”袁宝儿依旧有气无力。
  顾佳瑶嗝了声,生生打断了长调子的哭,只是一串眼泪从眼睛里掉出来。
  袁宝儿朝她招了招手,然后道:“我累了,你过来。”
  语调自然,神态轻松,理直气壮到不尊从都好像是错的。
  顾佳瑶下意识的走两步,又快速退回原位。
  袁宝儿呲出一口雪白的牙,“别逼我动粗,关门放你爹,你怕是受不住。”
  顾佳瑶抖了抖,顿时想起被亲爹关起来的经历。
  她立刻来到袁宝儿跟前,乖巧无比的仰起头。
  袁宝儿指了指滚落在地上的趣÷阁和摔裂开的砚台,“知道那东西值多少钱吗?”
  顾佳瑶摇头。
  袁宝儿点头,“端州砚,湖州趣÷阁,都是价值千金,但是在你这儿都坏了。”
  “也没,”崔九有心帮小佳瑶挽尊,但是在袁宝儿微冷的视线里噤声了。
  “你说怎么办?”
  袁宝儿问。
  顾佳瑶眨巴两下眼,想说赔,不过想想自己好像没钱,就去拿皇帝哥哥送给她的礼物。
  袁宝儿看她动就知道她要干嘛,在她巴巴把玉佩送到眼前的时候,她问:“只是哪儿来的?”
  顾佳瑶这会儿理亏,配合程度极高,立刻说出是元哥儿送的。
  “所以你是用别人送你的礼物来赔偿?”
  袁宝儿嗤笑了声,嘲讽鄙薄,十足的后娘嘴脸。
  但是顾佳瑶这会儿年纪还小,看不懂她没有说出口的样子,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收回礼物,抱在胸口,抿着嘴不吭气了。
  袁宝儿这会儿已经看出来了,养孩子,元哥儿成,但是教孩子,一准不行。
  他每天需要班里的事情太多,能照顾顾佳瑶的是宫女和崔九。
  但崔九对她太过放任,宫女更是恨不能把她捧在脑袋顶上,根本不舍得管教。
  那么这个恶人就只能她这个亲娘来了。
  所以袁宝儿告诉她,她今天损坏的东西,袁宝儿来陪,但作为代价,她要白天跟在袁宝儿身边。
  袁宝儿这个就等同于决定,根本不是商量。
  元哥儿在见完外国和属国使节,处理完公务之后,得知这事,只沉默了会儿就同意了。
  并且在隔天清早,他要上朝的时候,监督宫女把顾佳瑶打包好。
  顾佳瑶可怜巴巴的揪着元哥儿衣角,不想去。
  但元哥儿却知道,自己要真敢心软,不用等隔天,那个晚上还回来的提议就会取消。
  而他想要再见这个奶娃娃,就只能微服出宫。
  所以虽然心疼,虽然不舍,但他还是把她送上了去顾府的马车,并在顾佳瑶的泪眼中快步离开了。
  顾佳瑶到顾府时,袁宝儿才刚起来。
  她带着顾佳瑶去后园,那里有她早前无聊开辟出来的三分庄稼地。
  她拎着锄头,铲了杂草,浇完水,又收拾了自己,才带着顾佳瑶出门。
  她最先带着她去的是城北。
  那里都生活着平民与贫民。
  顾佳瑶头回来这样的地方,好奇的巴在窗口不停的张望。
  袁宝儿随便她看,直到来到一所院子,她才带着她下来。
  负责赶车和跟谁的都是武艺极好的布衣卫,这是顾晟在一连串的不同意,惹得袁宝儿气的吃不下饭之后的妥协。
  袁宝儿也知道,要是不带这些人,顾晟是绝不会让她来城北,毕竟她现在的身子太沉,遇到事那就是大事了。
  袁宝儿带着顾佳瑶进去院子。
  顾佳瑶好奇的目光从歪歪斜斜,连门都不能算,但是又安在门口的东西上滑过,看到院子里破衣烂衫的孩子。
  这些孩子年纪有大有小,最大的看起来跟皇帝哥哥差不多高,小的比自己还要小。
  不过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忙着,就是最小的那个也抱着藤条,把它交给那些的孩子,然后又去院子边上拿。
  顾佳瑶打小看到的都是宫里的富贵锦绣,至不济也是顾府的花团锦簇,还是头回看到这样的情形。
  袁宝儿朝最大的孩子笑了下,让顾佳瑶更近距离的看孩子们的手。
  因为要把坚硬的藤条编制成型,他们的手指很粗糙,上面都是黑黑的茧子,不过年纪小的皮还嫩,上面都是好了和还没好的伤痕。
  顾佳瑶看得直吸气,难得摇着袁宝儿的手,意思让她治伤。
  但是袁宝儿很冷淡,就连动都不动弹一下。
  顾佳瑶就甩开她的手,跑去帮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
  她气嘟嘟的跑着,却没有看到身后母亲的微笑。
  当年的她就是被外祖忽悠着看灾民,从此以后,她就以让天下人吃饱为己任了。
  顾佳瑶常年跟在元哥儿身边,袁宝儿希望元哥儿侧面知道民间疾苦,当然也希望自家女儿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富有并不是错,但不可以随意挥霍。
  这厢,顾佳瑶正吭哧着帮小孩搬藤条。
  跟着来的宫女眼见没法阻止,只能悄悄给顾佳瑶带上护手。
  袁宝儿并没有阻止,她想让女人知道辛苦,却不想真的磋磨她。
  但显然顾佳瑶不是这么以为的,在帮小孩搬完东西,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连个余光都没分给袁宝儿。
  袁宝儿也不气,只跟着她上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宫女给袁宝儿洗手擦脸,袁宝儿给她算一趣÷阁简易的帐。
  当得知昨天自己摔得趣÷阁和砚台足够这些孩子一辈子编藤条赚得还要多时,顾佳瑶沉默了。
  晚上,顾佳瑶就跟陪她吃饭的元哥儿表示,她不要吃那么多菜,因为吃不完,剩下的菜变不成钱,只会扔掉。
  元哥儿很好奇,就问她为什么。
  顾佳瑶就给他算了趣÷阁磕磕巴巴的帐。
  那账一听就知道不是她算的,但她都记住了。
  元哥儿就明白了为什么袁宝儿要把顾佳瑶带出宫去。
  他沉默了会儿,才温声交代,以后只六个菜足矣。
  相比桌子上将近二十道的菜,这是极尽精简。
  大概是意见被采纳,顾佳瑶很高兴,隔天见袁宝儿脸色好了不少。
  但袁宝儿就好像没看见一样,接口肚子不舒服,指使她拔草。
  顾佳瑶很委屈,但她不说,因为说了没人心疼。
  她鼓着劲,蹲在地里薅草,因为没有轻重,还差点伤了旁边的秧苗。
  除完了草,袁宝儿就带她来到当年外祖和她住着的院子外。
  外祖在世时就把这片土地捐出去,所以这里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们。
  布衣卫一早打听过,耕种这里的都是平民。
  马车徐徐的走在路上,顾佳瑶依旧好奇的趴在那里看。
  农人们盯着烈烈的日头,在田里除草浇水,忙的大汗淋漓,也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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