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那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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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然夜深了,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即将满月的月亮高悬空中,洒下万点银光。
  本地大户借出的这栋宅子前后五进,规模不小,更兼地处东南,活水环绕,算不上多精巧,但也颇有诚意。
  当然有诚意了,宁波府的大户谁不知道钱渊的分量。
  一个月前,慈溪袁家一艘海船未缴纳税银就想出海,钱渊得知消息后传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艘船被硬生生击沉,所有船员被扣在府衙,至今还未脱身。
  要知道这是慈溪袁家啊,两个月前,因青词得宠嘉靖帝的袁炜终于跳出了翰林院,直升礼部右侍郎,没想到转过头来在老家,就被扇了一个大耳光子。
  宅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喵喵”的叫声,小黑生了一堆不孝子,小小黑、小二黑……不管白日黑夜,出来玩儿从来不带小黑。
  不过小黑也不羡慕嫉妒,正趴在小七怀里享受呢,就是一旁的铲屎官太讨厌,时不时伸手过来撸几把。
  “别闹,还想洗第二遍澡啊!”小七横了眼,“我可告诉你,诊所我是肯定要搬过来的!”
  “搬,搬,搬!”钱渊摸摸小黑的下巴,“败家娘们……”
  “说什么?!”小七横眉竖目,“再说一遍?!”
  钱渊懒洋洋的躺下去,“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行不行……”
  “论败家,谁有你败家?!”小七叱道:“上个月京城酒楼的账目……啧啧,两张五折卡能白吃……白痴啊!”
  “哪管我什么事……”钱渊也是醉了,刘洪还真不是干这事儿的料。
  小七侧身躺下,把小黑放在钱渊肚子上,靠着枕头念叨把诊所搬过来还挺麻烦,其他的不说,光是人手就是个大问题。
  钱渊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心里却在想着今天京中送来的那封信。
  “哎,跟你说话呢……想哪个狐狸精呢?!”小七扭了把,“不会是惦记那对姐妹花吧?”
  “疼疼疼,下手也不轻点。”钱渊眉头一皱,“可卿和香菱也才十六岁,放在前世还只是高一学生,急什么?”
  “哎呦,萝莉养成啊。”小七哼了声,“我说的是那对姓王的!”
  “越扯越远了。”钱渊嘟囔了句,王翠翘、王绿姝如今还被扣在临海那边,有护卫专职看管……每次想起这事,他就头大,如果老爹当时一刀剁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对了,刚才你说什么?”
  “你妈啊……你妈妈,我婆婆。”小七轻轻咳嗽了声,“以前你每次回家,她都哭的……眼泪简直不要钱的往下掉,这次一滴眼泪都没掉呢。”
  “这次又没上战场,掉什么眼泪啊。”钱渊敷衍了句,心里也在嘀咕,以前每次出门都撞上倭寇,回家后母亲总是泪如雨下,现在好了,心思全挂在老公身上。
  “还有大嫂也奇怪的很。”小七打了个哈欠,“居然还擦粉……”
  “哪个女子不爱美,擦粉怎么了。”钱渊有些好笑,几次见面大哥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在海上从来守身如玉呢。
  看样子大嫂不太放心啊,寡妇擦粉……也不小心避着点。
  “睡了吧……”小七迷迷糊糊的躺下去,小脑袋磕在钱渊的手臂上,“昨天你妈还在说……小妹也该定亲了,都十四了。”
  “哎哎哎,待会儿睡,待会儿再睡,跟你说件事。”
  “明儿再说……”
  “你姑姑定亲了……”
  “嗯?!”小七脑袋猛地弹起来,睁大眼睛,“徐璨要嫁人了?”
  “有什么奇怪的?总要嫁人嘛!”
  “她对你一见倾心,我还以为她要孤灯古佛呢。”小七突然乐不可支起来,“听说徐家给她挑了好些,可她非要拿你来比较,结果一个都没看上!”
  “哎,到底是嫁给谁啊?”
  “历史上有名气吗?”
  “有名气,而且很有名气,是后面十年内名气最大的那个。”钱渊吧唧吧唧嘴,“张居正。”
  “张居正?”小七愣了好一会儿,“历史上就是他?”
  “历史上她嫁给谁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张居正。”
  “呃,记得张居正有老婆?”
  “两个月前病逝,一个多月后求娶你姑姑。”钱渊面无表情的说:“其实那个也不是张居正原配,也是续弦。”
  小七突然笑了起来,“那个老女人就是续弦,所以对这事深恶痛绝……结果女儿却是续弦加续弦……笑死我了!”
  张居正在想什么,钱渊非常清楚,这位被后世称为明朝最杰出之一的政治家在自己的刺激之下,选择了一条捷径。
  这是一条可能让张居正迅速脱颖而出,但也可能让张居正无法登顶的一条路。
  钱渊不在乎张居正选择哪条路,但他知道,这意味着徐阶选择了张居正,意味着自己不仅和徐阶,也和张居正彻底分道扬镳。
  这是早就看清楚的事,从张居正突然从随园消失的那一刻开始,徐渭就明言,此人所图甚大,非是同类。
  但钱渊依旧黯然,当年杭州城内初遇,宁波城内劝阻,数年内鸿雁不断,入京后理所当然的住进张宅,还有送给张义修的那只玉牛……
  最初钱渊试图改变张居正在理财方面的一些观点,试图将海贸这个概念塞进张居正日后可能的改革中。
  事实上,钱渊做到了。
  满朝官员,张居正很可能是不多的几个,对海贸有着深刻认知的官员。
  但很可惜,在钱渊或被迫,或主动的名扬天下,并在京城搅动风云之后,张居正毫不犹豫的切断了自己和钱渊之间的那条线。
  从好友知己到陌路不识,甚至可能成为对手,钱渊也不禁黯然神伤……这厮脾气太犟了,为什么就不肯做小弟呢?!
  一直到徐渭送来消息,张居正将迎娶徐阶独女,钱渊才猛然醒悟过来。
  当年张居正自己态度大变,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那个时间点,正好是自己被徐家相看之后。
  那一年的正月,张居正陪着钱渊去徐宅拜年,就在那一日,钱渊看见了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在潭柘寺相看之后……张居正再也没出现在随园,也再也没有和钱渊相聚畅饮。
  一个是嘉靖二十六年庶吉士,一个是嘉靖三十五年庶吉士,差距并不大,后来居上者比比皆是。
  成为徐阶女婿的钱渊,必定会比刚刚正式投入徐阶门下的张居正,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源。
  而如今,张居正补上了这个缺口。
  低头看了眼正在打呼的小七,钱渊惋惜于这时代没有录音机……让你不承认睡觉打呼。
  将薄薄的毛毯盖在小七身上,拎着小黑丢到角落处,钱渊站在窗前,一丝丝睡意都没有。
  护卫今日送来徐渭的密信,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其妻逝,次日徐宅采买诸物。”
  张居正的妻子刚刚病逝,徐宅后院就开始操办婚事了,这自然说明张居正早就和徐阶谈妥了。
  但让钱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是隐藏在这句话下的深意。
  张居正做了什么?
  那么巧,徐阶有个未出阁的女儿,张居正的妻子就病逝了。
  那么巧,徐阶的女儿已经十七八岁,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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