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零 ‘煤山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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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第,今天不用去掏下水道了,你去抬炭吧。”到工作间领取工具的高第被管教喊住,吩咐道。
  高第微微点头,没有多说话,向着煤山走去,昌平管理所的冬季取暖大部分靠普通火炉,只有管理层、医务室等要害部门才能享用蜂窝煤炉,但几千人取暖,消耗极大,所以第一场雪没下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开始囤积煤炭,炭石堆了一大堆,因此这片也被叫做煤山。
  关了几天禁闭,又接连掏了半个月的下水道和粪坑,高第越发沉默寡言,每日只是工作、吃饭,回房间休息,很少与人说话了,他一身臭味,也少有人搭理他,而到了煤山,远远就听到有人讥讽:“哟,这不是淘粪将军高第么,怎么官升一级,来抬炭了?”
  高第抬头看了一眼多尼,见他满脸淤青,显然是挨了打,不由得心中开怀,若是放在以前,他见了满清的亲王,那可是战战兢兢,现在再见他们,心里只有幸灾乐祸了,看地位比自己高,权势比自己大的人在战犯管理所受苦,是每一个战犯的乐趣所在。
  “多尼,你也有挨揍的时候?”高第冷冷回问了一句,却听到有人在一旁说:“切,他这一顿揍,可是为他爹挨的,当然,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爹,哈哈,多尼,实话实说,你爹到底是谁?”
  “吴应雄,你找打么?”多尼抄起了扁担。
  高第拉了吴应雄一把,二人一边抬炭,一边了解多尼的事,原来,在过去的大半个月里,雷克生的狗咬狗计策完全奏效,先是战犯群体知晓了帝国修撰《明史》之事,继而又看到《贰臣传》《逆贼录》里那些‘不实之言’,群情激愤,而雷克生适时发现了纸笔,又给了战犯明史馆的邮箱地址,直言可以自辩,或者自撰平生,供明史修撰们参考,立刻引得战犯们上钩,众人是一边写一边讨论,也不知谁把话题引到了清宫秘闻上去,而多尼嘴臭,最不受待见,很快就有人传闻他的生父是多尔衮而不是多铎,最终惹的多尼大怒,与几个战犯斗殴,被罚做一个月苦力。
  “哈哈,估摸到这个时候,多尼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谁的种儿?”歇息的时候,吴应雄故意高声大笑。
  高第道:“依我看,八成是多尔衮的,若说以前,我还真不知道,但二十年前,清军入关的时候,我与你父亲在山海关见过年轻时的多尔衮,与多尼现在一个狗德行,啧啧,越看越像。”
  “要说为了几句话就罚干一个月的活,实在是不值当啊。”有一人插嘴说道,这话却是被多尼听到耳朵里,他知道吴应雄嘀嘀咕咕诽谤自己,直言说道:“确实,为了几个狗奴才嘴臭罚干一个月活不值当,可吴应雄被罚就很值当了,大家不知道,吴应雄前天晚上趁夜逃窜,被警卫牵着狗追了十多里地,吴应雄逃到一口枯井里,警卫佯装不知,往里面撒尿,啧啧,咱们吴应雄,吴驸马,吴世子,喝了几十泡人和狗的屎尿,官升一级,来抬炭,值啊,很值当啊。”
  “他那吃屎的样子和他爹一个鸟样,我可是听阿玛他们说过,吴三桂那厮为表忠心,当年可是能拿大粪当馒头吃的主儿!”多尼身边一个人用地道的京片子附和道,他是多尔博,第二代睿亲王,实际是多尼的亲兄弟,因为多尔衮无子,才被过继过去的。
  吴应雄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抄起扁担冲向多尼,近前便打,高第跟在后面,见多尼用棍子挡,先撒了一把煤灰过去,吴应雄得以近身,一扁担砸倒多尼,又踹向多尔博,与多尼兄弟一起的富绶看到己方不敌,大喊大叫的跑进宿舍,大叫道:“打起来了,尼堪打咱们八旗爷们儿了,快去帮忙啊。”
  索额图、苏克沙哈等一干人放下手里的抹布、纸笔,全都冲了出去,原本想能以多欺少的,不曾想煤山旁正挖下水道的全是汉将,一听到汉人和满洲打起来,抄起铁锨锄头已经围了起来,眼瞧着大规模的混战出现,一声枪响震慑住了所有人,塔楼和城墙上,上百警卫已经持枪瞄准,张万里的声音响起:“全都回宿舍去,谁敢妄动,火枪齐射,被打死了可找不到地方喊冤。”
  洗衣房里。
  马吉翔笑呵呵的走进来,看着正与一条裤子较劲的朱由榔,搬了个板凳给他,朱由榔把裤子往盆里一摔,赌气推开盆子,坐在了板凳上生闷气,自从当上这个皇帝,虽说一直为人操控,但无时无刻不是受人侍奉的,哪怕是当了战俘,在战俘营里也是受优待的,他可从没受过这等苦。
  看了看洗衣房里没有警卫和管教,马吉翔低头说道:“上位,别着慌,我先替你洗,反正还有日子学呢。”
  “你也小心些,再让他们捉到你没有直呼我的姓名,怕是还要罚你,还有,他们也不许你替我洗衣。”朱由榔提醒道。
  “哎,说的也是,这管理所比战俘所哪里都好,就是非得让叫名字不好,我尊称了您大半辈子里,哪里是能改口的。至于洗衣服嘛,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就说我帮您洗裤子,您帮我洗袜子咯。”马吉翔捡起朱由榔的衣服,又倒了点热水进去,慢慢搓洗起来,朱由榔听得外面经过一群人,很忙乱的样子,问:“发生了什么,莫不是营啸了?”
  战犯管理所的苦楚让他想起去滇京之前的逃亡日子,那段时日,他最怕的就是营中兵马作乱,可战犯管理所里哪有作乱的兵卒呢,马吉翔道:“哪里有什么营啸,是煤山大捷了。”
  “煤山大捷,煤山是什么地方,是西南还是漠北,新朝灭了吴贼还是剿了满清余孽?”朱由榔连连问道。
  马吉翔笑道:“都不是,是关宁军在煤山大胜满清了。”
  朱由榔把这话咂摸了一遍,一摊手:“什么和什么啊,这是。”
  马吉翔道:“上位,刚才在煤山上,高第伙同吴应雄和多尼一伙子打起来了,哎呦,打的那叫一个热闹,吴应雄一人撂倒了多尼三个,索额图他们去援,被高第拦住,愣是插不上手,等警卫维持秩序的时候,满洲人倒了三四个了,您想,满清入关的时候,可不就是多尔博之父多尔衮和多尼之父多铎领兵的么,而防守山海关的,不就是吴应雄之父吴三桂和高第本人吗,关宁军这些年何曾打过什么胜仗,大明养了他们几十年,山海关全都降了,今日关宁二将力抗鞑虏,不是煤山大捷,是什么呢?哎呀,也就是警卫去的快,要是再晚去一刻钟就好了,说不定吴应雄和高第能斩杀两三个满洲亲王呢。”
  朱由榔也看出马吉翔在逗自己开心,但他却是满心感慨:“若当年,吴、高二人真能率关宁军把那满洲鞑虏斩于马下,我......我又怎么落得这般地步呀。”
  “上位,您别这么想,好歹咱们现在还活着,既不为人操控,也不被人折辱,已经是难得了呀。”马吉翔诚心劝说道。
  朱由榔安静了一会,想了想,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继续清洗自己的衣服,马吉翔在一旁不时指点一两句,朱由榔倒也照着马吉翔所说做了,洗好了衣服,二人端着木盆回了宿舍,但是阳台上已经晾满了衣服,只能往房间里挂,朱由榔打量了一下房间,无奈走到了福临面前,说道:“可否借你这块宝地,晾晒一下我的衣服?”
  也不怪朱由榔央求福临,这大房间里是南北大通铺,多尼等人进来早,几个人又蛮横,占了最好的一角,福临有索额图等忠心的奴才相助,几番缠斗下来,与多尼等均分了朝阳的南面,倒是朱由榔这一群,要么是年迈文官,要么是吴应雄那等不讨喜的,只能住在北面阴处的通铺上。
  平日里,福临与朱由榔并不来往,或许出于对皇权的本能戒备,狱霸一流的多尼等也几乎不拿朱由榔开玩笑,但两个皇帝之间很少交流,许是索额图、多尼等因为‘煤山大捷’都被拉去训诫了,朱由榔才主动与福临说话,福临也没想到朱由榔会和自己说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朱由榔却从口袋里掏出两瓣没有剥皮的蒜瓣,放在福临面前,说道:“若你同意,我愿以此酬谢。”
  福临接过那蒜瓣,走到了一边,见朱由榔笨手笨脚的把袜子和内衣挂好,裤子却没有地方挂了,他随口提醒道:“你若是想让它们一起干,里里外外一起换的话,不如把裤子等棉重衣服挂在炉筒旁,干的快一些。”
  “谢过指点。”朱由榔谢过,按照福临说的做了。
  而福临则坐在太阳地里,小心翼翼的剥着蒜瓣的外皮,又把外皮清理干净扔进炉膛里,才把那蒜瓣仔细的插在面前的小木盆的泥土里,而在里面已经满满插了三十五个蒜瓣,其中不少已经长出的青翠的蒜苗,在这个萧瑟的冬日,以灰色为主的宿舍里,着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洪承畴和钱谦益对视一眼,极为艳羡。
  战犯们的宿舍是按照甲等军的标准打造的,似福临等居住的这种二十人的大通铺,不仅都是火炕,房间里东西还有两个火炉,再加上朝阳,人又多,冬日里也是温暖的很,至少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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