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购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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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李明勋都是留在了船坊之中,一边监督四艘沙船的建造,一边考察如今大明的造船技术,几日下来,李明勋越发感觉大明的造船技术已经远远落后于泰西诸国,至少以目前的实力,完全无法制造出类似虎鲨号这类盖伦式大帆船。
  实际上,东方的造船技术已经把人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到了极限,至少在匠人的技术上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成就,而缺少的则是各类工具乃至机械的使用,要知道,荷兰人之所以成为海上马车夫,拥有欧洲三分之二的商船,就是大规模运用机械的缘故。
  不仅如此,因为大明没有远航贸易和殖民的传统,所以制造的船舶都是尽可能以运载量大和便宜易造为主,虽然也有类似水密隔舱这类跨时代的技术,但从根本上来讲,大明的造船理念已经走上了弯路,所制造的船只不适合使用火器,而且坚固程度也达不到使用加农炮这类重型火炮的程度。
  但是李明勋毫不怀疑,只要给他们详细的图纸和制造方法,他们完全有可能制造出超越泰西水准的战舰,
  李明勋在江阴呆了五日,发现制约大明制造先进战舰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材料,在龙骨和桅杆上还可以妥协以达到技术标准,但是制造先进战舰所需要的肋材则是紧缺的,要知道,每一根肋材都是百年以上的硬木,而一艘二十四米长的船便需要三十六根肋材,那么长度常常达到五十米,甚至更长的战舰需要的更多。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弄回去。”带着一些遗憾,李明勋返回了南京。
  到了南京,在许长兴的引领下,李明勋来到了码头旁的货栈,两个巨大的仓房里堆积着属于他的货物,一千石铁、成堆的瓷器、松江布、一包包的茶叶,各色绸缎丝绵,商社的管事忙的不可开交,许长兴还派遣了几个心腹帮忙,才把这十万两白银的货物准备妥帖。
  “老弟,要不要从沙船帮调些船来,帮你运回去?”没有当着外人,许长兴说话也亲切了许多,笑着问道。
  李明勋微微摇头,许长兴虽然是沙船帮的掌柜,却也做不了大主,沙船帮有自己的买卖,大部分却是运其他商人的货物,一般来说,前往海外,从货物中抽水两成到三成是等闲之事,而且出于保密,李明勋还不想让人过早知道布袋港的存在。
  “劳哥哥记挂,您放心便是,我已经定好了几艘沙船,过段时日也该到了,倒是劳烦哥哥替我招募些水手海狗,价钱好说。”李明勋说道。
  “这简单,如今到了冬季,贸易减少,许多人都闲着呢。”许长兴笑道。
  “怎么没有见到程先生?”李明勋问,若是没有那两万石粮食,台湾那边可是要闹饥荒了。
  许长兴脸色微变,拉着李明勋走进了仓房一角,低声说道:“关于你要的两万石粮食,程先生倒是真的有门路了,只是有些麻烦。”
  “是对方要价太高吗?”正是屯粮等春荒的时节,李明勋第一个担忧就是价格,虽说多贵他都得硬着头皮买下,但也不愿意花冤枉钱。
  “那倒不是,一石糙米只需要一两八钱即可。”许长兴说道。
  李明勋压抑住心中的冲动,如今秋粮耗费的差不多了,市面上糙米如今也超过了二两半,虽说大规模采购便宜一些,却也没想到这般便宜,要知道,到了明年春天,是可以四两出手的。
  “那有什么问题?”李明勋不由的警惕起来。
  许长兴道:“一是这粮食来路不正,二是对方有要求,若是要,就得把三万五千石全部买走,若是不允,便是一石不卖!”
  李明勋眉头微皱,第二个要求倒是不为过,反正台湾尚未形成足够的粮食产量,多买一些也是无妨。李明勋问:“这粮食是什么来路?”
  许长兴道:“是漕粮!”
  李明勋一下明白了,这批粮食不只是漕粮,而且是官员贪污的赃粮,自从有京杭运河以来,运河上的漕运衙门就是一等一的肥缺,也就只有盐政能与之媲美,就拿大明来说,每年解运京城的漕粮多达四百万石,而损耗却是倍之,还有水脚银子等项目,加起来怕是耗费千万石,漕运官员和户部的主事们插手其中,侵吞库粮,即便是那些仓吏小官,也能淋尖踢斛弄到不少,每年数百万石粮食进了这些‘仓鼠’的口袋,他们也就成了粮商的大主顾,炒作粮食的始作俑者,当然这群人也是阻碍海运贸易的主力军。
  但是李明勋依旧不太明白,这些官员仓吏干这营生已经久了,有些更是几代传下来的,不可能不知道春荒变卖大赚的道理,怎么这般大甩卖,活脱脱像后世商铺拆迁,挥泪甩卖大减价一般。
  “这是前任漕运总督朱大典的粮食!”许长兴低声说道。
  李明勋这才回过神来,许长兴细细解释起来,原来这朱大典在张献忠祸乱凤阳之后就总督漕运,兼任四府巡抚,虽说朱大典也没少立功,但坐在金银河上,管着漕运,自然捞了不少,后来因为平贼逾期,被贬官,接替他的正是史可法,史可法与朱大典不同,励精图治,整治漕务,接连弹劾罢免了三个督粮道,还清查朱大典的过往。
  若是平时,朱大典还不在乎,反正自己背景深厚,有东林党撑腰,但如今朱大典忽然升官,坐镇凤阳,总督江北、河南和湖广军务,若此时查出什么来,落得一个‘不能持廉’的罪名,那就要被御史的奏折淹没了。
  所以朱大典赶忙处置总督漕运期间的黑账,手中的漕粮也成了烫手的山药,若一个不慎被惹抓住把柄,那就是前功尽弃,而三万五千石粮食,几万两银子,他可不想白白扔掉,若是照着以前的法子出手,容易被人顺藤摸瓜,倒是李明勋的身份正和朱大典的要求,说白了,李明勋是海外华人,不好调查,而他一人买走,免除了许多渠道,更是妥帖。
  “这么说,是他朱大典求着我买了?”李明勋没有被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砸晕,意识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老弟,你可万万别生了什么旁的心思,这是大明,是江浙之地,万万使不得呀。”许长兴拉着李明勋的手,焦急的提醒道。
  随着与李明勋交往多了,许长兴对他越发了解,在许长兴的眼里,李明勋能有如此豪富,靠的不是精明世故,而是胆略,连东虏都敢抢一把,胆子忒也大了,他就担心李明勋为了压价,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譬如在江南散播朱大典贪墨妄为的消息,逼着这厮早出货。
  一旦朱大典真的着恼,李明勋手里那张沈犹龙的帖子可救不了他。
  “老哥放心便是,明勋省的。”李明勋呵呵一笑,说道。
  半月后,镇江。
  李明勋到了酒楼下的时候,只见程璧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李明勋哈哈一笑:“程兄,这次多谢你为我谋划粮食的事儿,实在是感恩不尽呀。”
  程璧深深的看了一眼,感慨说道:“我程璧自幼经商,大江南北两京十三省多是去过,自认见过不少绿林好汉,如今看来,也是井底之蛙,真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哎,能结识你李明勋这般豪杰,是我三生之幸,帮你些小忙算的什么呢?”
  无怪程璧对李明勋感观大变,那日在涌金号上醉酒,醒来仆人送来一锦盒,说是李明勋的礼物,打开之后却见是一印信,上面确是刻着异国文字,像是蒙古文又有几分不同,他找来博学之人验看,才知那是清国甲喇章京海塔之印,这甲喇章京乃是正三品的武将,相当于大明参将职衔,更要紧的是,这海塔是个觉罗,是东虏老奴之远亲,若在大明更算是宗室勋戚了。
  程璧本就是豪杰之属,不然也不会在未来江阴之战中散尽家财募勇抗虏,他知道,李明勋既然得此将印,那海塔此人也定然被讨取首级了,程璧左右打听,从涌金号水手那里得知,李明勋不仅杀一甲喇章京,还从奴儿干都司带回首级三百余,而其名下作坊里尚有上百东虏奴隶。
  如此规模,就是在大明也是大胜,如何让程璧不心潮澎湃呢。
  “哟,程掌柜的,怎么在这里聊起来了,倒是把咱仍在一边,着实让人心寒呀。”一个干瘦的男人从里间走了出来,瞥了李明勋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李明勋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四十余岁,一对三角眼甚为精明,戴着乌纱,手中两个手玩核桃上下翻飞,那核桃亮里透红,倒是比玛瑙还有鲜亮一些,无论穿衣打扮,还是谈吐举止,都是富贵福气的做派,但是听其说话,还有三分官腔,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进了里间的李明勋笑呵呵的问道。
  那厮却是昂首一哼,冷淡待之,程璧呵呵一笑,说:“这是宋业宋大人,如今在仓里供职。”
  宋业啧啧笑了:“咱们宋家可是打嘉靖爷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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