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9 BEACON XIV 长不大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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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雾缭绕的会议桌边,卡门摘下手套,优雅地拈起咖啡杯。
  但她只是在咖啡杯的杯沿留了一抹绯红的唇印,根本没有触碰那深褐色的液体。
  “一如既往的糟糕,海特先生。”她放下杯子,“我以为经过上次的提醒,哪怕砸锅卖铁您也该准备一些新格拉纳达的优等品才是,谁知道……”
  海特冷冷哼了一声:“我只知道咖啡是提神用的,女士。”
  “咖啡是提神用的?这大概是我最近听过第二好笑的笑话。”
  一番交锋,会场沉寂,三位大匠谁也没能get到卡门的话点。
  卡门无奈地瞪了克伦一眼,不由想这次假如还是洛林主攻,她作僚舰……
  好搭档难寻呢。
  她叹口气,掩起尴尬接住自己的话茬:“知道么?海特先生。昨晚克伦告诉我,造船厂居然是造船用的。”
  话音才落,海特嘭一声拍在桌子上,整张脸已经涨的通红:“注意您的措辞,女士!”
  “我该注意措辞么?”卡门眯起眼,全无退缩之意,“我正在收购一个船厂,她号称顶级,号称优质,却连续三年一直在收缩业务,到了今年,索性连船工的工钱都付不起了。连顶级的船厂都是这样,克伦的话,难道不可笑么?”
  “那是……那是为了核心业务的必要调整……”
  “那么核心业务呢?您所谓的核心业务不会是那条卖不出去的道标号吧?”
  “海军……海军……”
  嘭!
  相似的声音,这次却是卡门把一叠文件拍到会议桌上,无礼地打断了海特的说话。
  “总之长话短说,我们的时间都很金贵……大概。”
  “肯维商团准备收购贵船厂,包括这座没什么美感的办公楼,两座小而旧的六级坞,一座不上不下的四级坞,一座荒废多日的一级坞,以及三座水仓,五座陆仓和贵船厂名下一应土地、码头、库存、船舶、设计、债务在内,作价25000镑。”
  “多少?”
  虽然早就做好了听到极低报价的准备,但在卡门报出价格的一瞬间,海特还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这可是第二轮报价!
  为了不发生第一次报价时的可笑对话,在前四次谈判中,他几乎把自己船厂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出去。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想卖掉自己的船厂,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太可恶了,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贬低着海特宝贵的自尊和骄傲,让他觉得,自己必须为自己的船厂正名!
  可结果呢?
  一腔真诚坦露出去,换回的却仅仅是五千镑!
  相比第一次可笑的报价,卡门仅仅只加了五千镑!
  这女人!她!是!真的!想要!买下!船厂!吗?!
  海特的手气得发颤,脆弱的心气得发抽。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只要拒绝就好,只想弄清楚,为什么在知道了一切之后,自己视若珍宝的船厂在这女人眼里还是那么一钱不值!
  是的!一钱不值!
  “女人!你知道建造一座一级船坞需要投入多少钱么?”
  “不知道,也不在乎。”
  “你知道道标号的建造成本是多少钱么?”
  “不知道,也不在乎。”
  “那你知道军舰的船材需要提前多久预定?知不知道躺在一号船坞的新型舰代表多少橡树?知不知道封存在仓库中,足可以完建一艘船的船材价值多少?”
  “这我倒是知道。”卡门哗啦啦翻开面前的材料,“我查阅过您的档案,也向克伦作过验证,新型舰消耗了1500颗成材的北美橡木,伐空了五大湖的一座林场,提前两年开始选材、加工,并且全部通过严苛的检测验收,总价值……47200镑。”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敢报出25000镑的价格!”
  “这就是我想说的。”卡门好整以暇合拢文件,“船材的订单已经完成,但您与林场的结算却只完成了一小部分。这也是您债务中最大的一笔,33700镑,1780年4月7日,也就是半年后,就是最后的结算期限。”
  “买下船厂以后,您的债务我们也是继承的,这在我的开价中已经言明。打开天窗说亮话,肯维先生给了我六万镑的收购上限,去掉总计七笔34862镑14先令6便士的债务,25000镑是我能开给您的最高价,被抹掉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零头而已。”
  “但摩根船厂的开价是8万镑!”
  “那您为什么距绝了那份合同呢?”卡门不屑地笑出了声。
  “因为……因为……”
  “因为您不甘心。”
  嘲弄,调笑,蔑视,轻冷在一瞬间消失无影。欧洲最顶级的交际花有能力在任何时间让每个男人看到他心中的梦,不一定是情欲,可以是母亲、女儿,甚至是女神。
  卡门现在则是海特的港湾。
  平静的港湾,微微的波澜,水浪起伏有如儿时的摇篮,涛声阵阵好似母亲的唱哼。
  温柔,似水。
  “您不甘心的。”她柔声说,“我们只从最市侩的金钱来判断,摩根不愿继承您的债务,所谓的八万镑又要通过三年六期分别交付,这都是您让我看的合同拟稿中明明白白写着的。”
  “他们很精明。通过分期,您很可能倒在结算期前,可能因为巨额的欠款遭到审判,失去名誉,失去自由。这样他们就能在法律的保护下拒绝向您支付剩余的款项。”
  “哪怕您勉强度过了危难,八万镑,也只比我们的开价多了三分之一,并不是质的差距,换句话说,我们的开价相去无几。”
  “还有更重要的,您的坚持与梦想。”
  “您和您的团队想改变海洋的生物链,想要为弱小的美利坚造出足以挤身强国的新型舰,所以才承接下那个海军振兴计划,哪怕明知道那只是一个政治的手段,依旧倾尽家财建造起全美唯一的一级船坞,打造出那艘惊艳到让人惊耸的道标号。”
  “这是您的梦想,也是您设计团队的梦想,汉弗莱斯先生的梦想。”
  “但摩根船坞并不是您的同路人。我调查过他,他的业务主要集中在高速商船和中小型武装商船,这些年的业务稳定而繁盛,但从未有过转型的意愿。”
  “他收购您,只是为了更好地统合后湾造船业,或许也想用您的一级船坞撑撑门脸,譬如等战争结束,拿下一两个英法或是西班牙的保养订单,拓展他在全世界的人脉与关系。”
  “但他不会需要您的团队,更不需要你们的梦想和坚持。对你们来说价值连城的东西,于他而言只是纯粹的成本,需要规避的成本。”
  说到这儿,卡门顿了一下,纤细的腰肢随即摆正,就如眼镜蛇锁定了目标。
  诚意几乎从她的吐词中满溢出来。
  “海特先生,您知道么?这半年的波折与变故在您睿智的视线前蒙了层纱,让您看不清周围,分不出敌友。”
  “我……还有朋友么?”
  “以前有没有我不知道,但现在是有的。您知道肯维先生为什么一定要买下您的船厂么?”
  “逐利?投机?”
  “逐利,投机……”卡门翘起嘴角,“您信么?”
  海特的脸又红了,这一次不是愤怒,而是羞愧。
  卡门的呢喃适时响了起来:“您是个理想主义者,他也是。他和您有相似的梦想,他说造船匠和水手天生就是一体的,您觉得呢?”
  海特的眼睛亮起来:“肯维先生,他相信新型舰能成功?他想驾驶新型舰?”
  “他想驾驶新型舰。”卡门用几乎完全一致的句式肯定,“他郑重地嘱托我,若是您愿意出售船厂,他愿意作出巨大的让步。”
  “其一,海特造船厂的名字保留,不因为股东的变动而变动。”
  “其二,根据您的意愿,您可以保留10%的股份,作价六千镑;您可以继续担任总经理,在授权范围内主政船厂;您可以保留您的设计团队,商团愿意提供一份薪资优渥的长期合同,十年起签,去留自由。”
  “其三,肯维先生愿意出资继续建造新型舰,仍由您和您的团队主导,当然,因为我们和海军的需求有所不同,图纸需要小幅的修改。”
  “这就是我们的诚意,我们的愿望。我们衷心希望看到您的成功,衷心希望让那些愚蠢的政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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